乾隆皇帝_二月河【完结】(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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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富敏见燕入云渐渐平静,便cha科打诨儿取笑,说道:“这种事不凭劝,劝没属用处。“qíng’这玩艺儿邪乎,女人动qíng就聪明,男人动qíng就犯糊涂。我本家叔叔看中了我一个寡妇舅妈,老爷子说我口齿伶俐,叫去劝。我说“她比你大十三岁呢,你是娶媳妇儿还是接妈?”他说‘女大十三怀抱金砖’,说我“懂个屁’!我说‘她穷得掉在地下当啷响,来了能屙金尿银?’他说‘把福气带来,金银自然就有了。’我说‘三丈开外就能闻见她的狐臭气,那是福气?’他说‘我就最爱闻狐臭味儿,提神!’我说‘你图她个什么呀,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那玩意儿也是稀松不紧的……”说到这里众人都已笑不可遏,朱富敏却仍一本正经,皱眉说道:“我叔听了照我脑门心就拍了一巴掌:‘jī巴小不点儿,懂得的还不少!稀松不稀松回去问你妈!’我还不甘心,说‘她一脸大麻子,好看相么!’他说‘那是你不会看,我看一颗麻子一朵花儿!’——人呐,迷到这里头,甭劝。等捉到那个老乞婆,‘一技花’成了老倭瓜,燕爷自然就醒过神儿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刘墉也不禁莞尔。燕入云被这一阵搅,心胸敞快了许多,苦笑道:“各位爷的心燕某再没有个不领的,我不是割舍不掉易瑛,是这口气太难咽了。刘——毛先生,我改妆是不成的,化妆再细,江湖上还是能认出我来——自投朝廷以来,我还没有尺寸之功,趁着他们都不知道我已受封,我独闯金陵大码头,会会这个盖英豪。若能占了这个盘子,不但南京,就是苏杭湖州,到处都成了我的网络。若是占不住,我就是个饵,借他这二百钱的光,引蛇出dòng,说不定能引出易瑛这yín贱材儿!”

  “义勇可嘉!”刘墉目中熠熠闪光,凝视着燕入云道:“这正是家父想到的办法。huáng富宗huáng富耀和huáng富祖现在已经打进盖英豪身边。huáng富威huáng富名huáng富扬原是南京人,在这里名头大熟人多,又都知道他们是天霸的gān儿子,所以不宜在南京立足,富威在瓜洲已经得手,当了总舵龙头老大,富扬在扬州更了不得,用你们江湖的话说是‘吃遍油头’,还见着了易瑛的‘侍神护法尊者’唐荷!”

  众人听得心中一阵兴奋,huáng天霸本人和六大弟子在北京招摇,想不到七个gān儿子早已潜入江南,打入黑道中,而且人人占据了要津!燕入云脱口而出,说道:“唐荷——她在扬州,那易瑛也一定在扬州——四大侍神使,韩梅、雷剑、乔松、唐荷,那是寸步不离‘一枝花’的!”

  “如今qíng势和你在伙时已大不一样。”刘墉说道,“‘一枝花’早已不亲自传教,只是让使者联络各地旧徒,秘密设坛设场布施传道,与盐帮、漕帮、洪帮都有来往。雷剑胡印中不知去向,韩梅乔松唐荷行踪也是飘忽不定。三教九流,除了青帮,都和她有若明若暗的勾结。洪帮因为人多党众,除江南几省,直隶河东河西几省也分布着几十万人,和朝廷暗地作对,所以易瑛最重和洪门联络。盖英豪在洪门自立门户,号称金陵地藏王,若能收服了他,江南虽大,就没有易瑛的藏身之地了。”

  这样略作譬讲,燕入云和huáng天霸一gān人已是心中dòng明雪亮。一方是易瑛,深藏不露,联络诸路豪杰待机而动,一方是刘墉,也深潜渊底,用huáng天霸一gān人混入各门江湖派,相机捕拿。才几个月的辰光,已经知道了易瑛这么多的qíng况。刘墉这人不含糊!huáng天霸突然想到傅恒接见时的话,对印比照,立即明白了朝廷的意图,任用刘统勋父子,一手整饬吏治,一手扫去反叛朝廷的江湖野士,竟不惜以侯爵相许——那么自己比之七侠五义里的御猫展昭,位置还要在上!huáng天霸思量着,眼中已灼灼生光,原来心里存着那点“刘墉官位太低”的心思,已丢向爪哇国去了,因执礼更加恭敬,在椅上向刘塘一个深揖,说道:“毛先生,兄弟们都是糙莽之士,不通政务不懂韬略,一切请先生主持调遣——以我的见识,皇上这次南巡,易瑛一定要有所动静。要抢先破案,夺掉盖英豪的盘子,拿住易瑛,一来皇上安全,二来也是给皇上南巡添增彩头,岂不是两全其美?”

  “尹元长已经到了南京。”刘墉浓眉压得低低的,口气异常严肃,“金鉷卸任,原旨到京见驾述职之后另委要职,今天有旨意就地在南京迎驾。皇上驻跸关防由家父和元长老先生掌总负责。明的那一头我们不管,我们只管江湖动静。告诉诸位暗的这头出了差错,我们就是全粉身碎骨了,也赎不出这个罪来。我现在是‘毛先儿’,这身分有方便也有不方便,破案的事要靠huáng兄燕兄和诸位朋友多多维持。”

  “是。”huáng燕二人忙躬身答道。huáng天霸说道,“您就住这店里,白天不便,晚间夜深,我们给您回事听令。”

  刘墉不禁一笑,说道:“夜里有时也出去的,我在这里拆字,已经小有名气。人家叫我,我敢不去么?——”还待往下说,便听院外有人喊“毛先儿在么?”刘墉一下子便提高了嗓门,说道:“请进!——贾先生,你方才出一个‘休’字让在下测生平,听我给你品评……”huáng天霸打量来人,却是个缙绅模样,灰府绸袍子外套团花黑缎马褂,戴着六合一统瓜皮帽,只在四十岁上下,白净面皮八字髭,看去一点也不落俗,也不敢怠慢,伸手让座道:“请稍待,这位贾先生拆毕,再请毛先生给您瞧。”那先生便坐了。

  “按这个休字,字意吉凶双半”,刘墉郑重其事地对贾富chūn道:“乃是一人倚木之像,你幼年早孤,家中只有一个孀母相依为命,可是的?”贾富chūn原见刘墉捣鬼,也觉好笑,不料他一口就说中了,顿时改容,说道:“先生真让我吃了一惊——请接着断,接着断!”刘墉点头,叹道:“木乃东方青龙之像,一人倚木原本是升发之像,糙木属yīn,木即是母,令堂贞静贤惠是不用说了,只是木不能言,口角不甚便利,孤儿倚身未免放纵了你,‘休’字不成‘体’,你恕我直言,没有体统,少年时人憎狗嫌,原是个làngdàng哥儿。但休字又有‘止’的意思,又可折十八成人,自十八岁之后,你才真的立心改过,但令堂人已就木,成了你终身之憾。”说到这里,刘墉长叹一声。

  贾富chūn已是泪如雨下,语不成声说道:“这是我心中永难化解一段伤痛,毛先生……我真是无话可说……”

  “你不要难过。你有后福,可以报令堂慈亲晋禄之德。”刘墉见他如此难过,也是心下黯然,说道:“你自己不成体,但倚了青龙旺相之方,立人是很稳的,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再不致于有什么蹉跌的。”

  本来是应付外人的游戏言语,众人听他断得如此严谨准当,竟不禁悚然。贾富chūn更是认真,起身到房角方桌提笔写了个“休”字,恭恭敬敬捧给刘墉,说道:“我头一次见这样高明的先生,请断一断,我后半生前程事业。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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