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_二月河【完结】(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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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说完,二人已唬得魂不附体,都是脸色惨白、通身汗流,伏身仰脸位声哀告:“师父师父……各位老大……”金guī子还略撑得住,只请“佛手高抬”,洪三己是软瘫在地浑身发抖。

  “什么***城东双煞,就这副熊样儿?”梁富云笑嘻嘻从里屋掀帘出来,照屁股一人给了一脚,说道:“老子赌输了钱,本想捉你两个弄几个使使,到你们死不了活不成时候收宝,偏是五哥caojī巴这份闲心——给,一个一包药,先护住心,喝掉!”说着,将两个小桑皮纸包儿丢了地下。燕入云端了茶来,两个人抖着手,龇牙咧嘴各将一包土灰色散剂吞咽了肚里,苦着嘴兀自道谢:“谢六爷,谢谢……原来六爷赌输了,裤子裆西局子里去,我兄弟包场你收火头。一晚上三二百两是稳稳当当的……”

  第三章

  本节字数:108675

  ?二十一燕入云qíng痴悲失路袁于才接差惊焚书——

  梁富云做张做智,运功跌脚,双手箕张骑马蹲裆,好半日才将二人胸前的掌印拔得褪了颜色。二人内服砖灰老墙土,外经他们这么一做作,挨那一脚踢,麻木也没了,跳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觉得毫无不适,顿时喜得眉开眼笑,扑翻身便拜倒在地,头磕得咚咚作响。金guī子道:“六爷要不嫌弃,我兄弟愿拜门墙子弟!跟你鞍前马后,三刀六dòng誓不皱眉!”洪三也道:“比起六爷,我们那点子三脚猫功夫、铁布衫本事,实在连只池塘边的瘌虾蟆也不如——我们拜你为师,列位老大生意走到金陵,半个莫愁湖东、灵谷寺向西这片,化铜贩盐都无碍的!”梁富云听着,撮着牙花子瞟huáng天霸,见huáng天霸微微颔首,才道:“这得我老板点头,老板也是我师父——虽说洗手江湖,门里头也是有规矩的。”两个人又转求huáng天霸,发誓赌咒的异常恳切。

  “富云,你无端给我惹事!”huáng天霸叹道:“我们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搅到江湖伙里去,能安生么?入江湖不易,出江湖更难!——我没有教训过你么?”梁富云唯唯称是,陪笑说道:“徒弟实在是赌输了钱,又听他两个口里胡侵,rǔ及师父,还想和师父为难,所以下了绵手,也有给师父争脸的心思——你们晓得我这师父是谁?就是名震四海的金镖huáng——讳字天霸!你两个小小萤火虫,就敢拿天上月亮开心!”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今晚栽霸折筋斗,犯在“婊子镖打huáng天霸”这句玩活上,越发求告不已。huáng天霸又微叹一声,说道:“正入我huáng家山门,你们不成,因为我带徒弟们要各处作生意。富云,你收他们作gān儿子,也可传点功夫——金陵是我们常来过往之地,有个脚窝儿在这里也不坏。”

  拜师收徒,江湖上体面光鲜寻常事,莫名其妙中了别人暗算,就认人家是gān爹,这个辈分说出来太在朋友跟前扫脸了。二人跪着发愣间,燕入云笑道:“怎么,不愿意?”

  “岂敢呢!”金guī子拱手陪笑,说道:“这是件大事。直到目下,我兄弟还不晓得六爷尊姓,我们原有师傅,也要禀告一声,场面才走得周圆——可否容我们回去,备好帖子香烛,选个日于,拜叩成礼,似乎郑重些。”

  huáng天霸知道他们心里并不十分服气,格格一笑说道:“是你们自己要拜师的么!他是我的徒弟,叫梁富云,其实也并没有惊世骇俗的艺业——你说的有道理,回去商议一下,这件事从容再议——你们去吧!”

  “这两个要搬他们的掌子来对阵了。”贾富chūn笑道:“不是文盘就是武盘,只在明日后日。很该在这里再给他们几手,降服了再放走。”huáng天霸道:“这是小角色,降服了也没大用场。南京现在局面与当初富名在时已人事全非,江湖上的事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南京黑道儿总堂子叫盖英豪,你们听听这名字,就不像个好惹的主。我们又不是认真来这里争霸,又不想和他们劈霸,qiáng龙不压地头蛇,恰到好处就成了。绝不要和他们武盘生分。”一头说,见刘墉进来,便忙起身相迎。笑道:“崇如大人,委屈你了。白龙鱼服渔父樵夫皆可欺,当卖卦先生少不了受小人的气的。”

  刘墉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绛红市布夹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穿一双双梁起明检千层底布鞋,脚步橐橐进来,显得从容稳重又徇徇儒雅。见众人都起身向自己拱揖个礼,huáng天霸让着主座请自己坐,轻轻摆了摆手,将铁算盘放在桌上,赴一条木凳摆袍坐下,微笑道:“坐,都坐嘛!万一有人来请卦,我还是测字先生——你还是老板么!”

  燕入云在北京只见过刘统勋一面,与刘墉还是初次相识,灯下看去,一样的方脸浓眉,一样的黑红肤色,只是个头要比父亲高出半尺,眉宇间也不像刘统勋那般带着严威煞气——单看相貌神qíng,竟和父亲相去不远,谁也想不到他才不过二十六岁,更难想到这么个黑大个子,竟是解元出身,两榜进士,出入清华翰林的朝廷新贵……正暗自嗟讶,刘墉倾身问道:“你是燕先生吧?”燕入云不防头一个问到自己,忙收神在椅中躬身答道:“标下燕入云,承大人关照。”

  “从现在起,一律不要官派称谓。”刘墉目光闪烁,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听我说,燕先生,你得改一改装。因为皇甫水qiáng和胡印中现在都在南京,这里的盖英豪已经和教匪勾手,他们里头传出铁牌号令,拿住‘叛教贼’燕入云者晋升堂主,赏银二百铜子儿。”

  燕入云腾地脸涨得血红,他弃家抛业追随易瑛多年,易瑛虽没有许身相委,二人绸缪相处间不无温qíng,只为来了个胡印中横cha其间,易瑛待他日见冷淡,这才失意投了朝廷。打遍中原无敌手的燕入云,自忖功夫能耐不在huáng天霸之下落得如今在傅恒刘统勋眼里,只是个二等角色;在他倾心爱慕的易瑛目中,只值二百个铜钱!愤恨、悲怒,和着一丝对易瑛说不清楚的眷恋幽怨一齐涌上心头,燕入云眼眶中突然满都是泪水,却只qiáng撑着不让它淌出来,掩饰着揉揉眼睛,咬牙冷笑一声说道:“是么?刘先生您瞧着我的,拿住这伙贼男女,我一文钱卖给你!”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走珠儿般滚落出来。

  “不要英雄气短么!”他这份qíng怀huáng天霸一群都是心里雪亮,刘墉却理会不得,因抚慰道:“他们这是有意折rǔ,存心激将,想让你出头去厮拼,摸我的底细。不要上当。没有读过《三国演义》?诸葛出祁山,司马懿坚守不战,诸葛为激司马出战,派人送来的女人衣服,司马懿当着使者慨然就穿上了吗?这才是能忍能耐、屈伸自如的大丈夫!”梁富云却另是一种安慰,微笑着说道:“燕爷,您听我说几句。毛先生说的太是了,你还有个儿女qíng长的心是吧?易瑛那婆娘我也见过几面,论模样真够拔份子的。可是仔细想想,你是方过而立的英杰;她呢?往少里说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易容术这玩艺儿我知道,只是一股真气护着。你盗过古墓没?我年轻时候这营生是拿手戏。有几个女尸真是长得天仙一样,像活人睡着了似的,一见风就变色变样儿,一霎儿瞧着就叫人心里犯呕——易瑛要一破身,顷刻就是个棘皮白发的老乞婆,比戏上满脸麻子滴泪病的老娼妇还难看呢!”说得众人都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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