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_李碧华【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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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什么?"他笑:"我在地上拾到的。"啊,是这声音,她熟悉的声音。是他!

  "我摔的。"

  SIMON故意调戏:

  "你不是'摔',你是故意'扔'下去。"

  "对不起,官人。"她竟向他赔个不是:"是我一时不小心,被风chuī失手,才会误中你,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很有趣,便继续:

  "那末,算是我故意被你扔中吧。"顺势把她拉近栏杆下望:"你看,舞池人这么多,要很幸运方才中招。这就是缘分。是不是很老土?"

  她往下一瞧,刚好与女人们的目光短兵相接。虽则她们还是在放dàng地舞动着,不过舞伴却另有出路了。目光中不免有妒恨,在笑:

  "SIMON你看你的 TASTE!(品味)"

  单玉莲咬着唇一笑,呀,多么的相似:她们不也曾各自偷偷地苦缠细裹,造就一双尖超越金莲小脚么?不是白续高底,便是红经平底,鞋尖儿上扣绣了鹦鹉摘桃,或斜cha写花,鸳鸯戏水,纱绿与翠蓝的锁线,jīng细的造工。也有出奇制胜,暗中安放了玫瑰瓣儿,小格中藏了梅花印子儿,一步一印。争妍斗丽,陪伴西门庆玩耍,踢气球呢。一个捎头,一个对障,拗踢拐打,扭腰摇臀的,不过要讨男人欢喜。

  单玉莲眼角向他一飞,问:

  "咦?都是官人的妻妾呢。"

  妻妾?

  SIMON但觉这个女人,跟他来一套新鲜的,便过招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笑:

  "别耍了。"一壁施个礼:"官人万福!"

  他也笑。端详她一阵,放làng地:

  "娘子,有礼!"

  这个古意盎然的美女。正中下怀,正合胃口。她跟她们不同。越是含敛,末了越是放dàng。——因为她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一发不可收拾……

  SIMON便把长链往单玉莲腰间一绕,先下定论:

  "二十二时。"

  手一松,长链跌在地上。

  他蹲下来,凑巧此物就在她脚边了。他拾起之际,乘势捏她的脚一下。只一捏便跟他的手。

  他撇嘴一笑,一起来,猛地贴得她很近,在她耳边chuī口气,暖的、荒yín的。轮到他腻着声问:

  "脚那么小,鞋当然很小。几号鞋?四号?三号?"

  "不知道!"

  "等会我替你一量就知道。"他挑衅:"你怕么?"

  单玉莲把那腥红色的BLOODY MARY一饮而尽。

  她伟岸地俯视那一群失宠的妻妾。自这一分钟起,他只要她一个!她们与他同来,但她与他上岸去。——由一众在yù海中浮沉陷,气喘吁吁,最后,是谁胜券在握?

  她竟然十分地瞧不起那些得不到男人的女人呢。

  她出身自是跟她们不同,她甚至是一个外来者。土生土长的香港女,优越娇贵,追上cháo流,她凭什么与她们较量?别说英文了,自己连广东话也讲不好呢,不过因长得登样,这个男人选中她。她以新移民的身分,先拔头等,傲视同群。单玉莲被怨毒的目光造将出门。

  进了SIMON现代化包装的大宅。

  门是密码锁。他故意让她看见:"九四一三"。

  他的家,是十分时髦的"复古"装修。用的家具是酸技,椅子是花梨木。厅中挂了古画,接近chūn宫图。几案上摆放一块木曾雕琢的噗,没人知道心中是什么。落地穿衣镜,有四座,安置于不同角度,影影绰绰。看不请金笔对联,单玉莲一个踉跄,摊坐于鸦片烟chuáng上。油气已攻心。酒在她身体内全化成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的。

  一切都是孽。

  只见一地都是杂乱的古画:工笔仕女图,还有设计图样,"十二妖孽一九八九"这几个字,分别用小篆、糙书和美术字写就。应征的美女照片,纷纷呈现着色笑,当中也有刚才所见的几个模特儿。

  她只好很无聊地开始:

  "你是gān什么的?"

  "我是选妃的。"他促狭地眯眯眼睛:"选最美的十二金钗,拍年历。"

  这个女人!

  她肯来了,如今又尽在做些社jiāo活动,正经话题,顾左右言他。真好笑,简直与时代脱节,惺惺作态。

  他不理她。径自打开一个百子柜,那是中药店常见的柜,一格一格。其中某个小小的棺材型抽屉,放着内绘鼻烟壶。他用力地吸了一点可卡因。然后又在某一格,取出十粒海马多鞭丸——那是中国秘药,不过货只在日本买得到。

  "哪十二个?"

  他逗她:

  "妲己、西施、貂蝉、杨贵妃、王昭君、潘金莲、武则天……通通都是名女人。"

  单玉莲一听:

  "这些都是'四旧'。怎么没有个叫林黛玉的?"

  "哦,林黛玉是VIRGIN(处女),不入围。做得中国名女人,个个都有点功力啦。 要yín,但不能贱。矜贵得来够姣,姣得来不可以太CHEAP(便宜)!--要做吗?"

  单玉莲才一转过身来,他已经贴紧她了。因为贴得紧,所以他的坚挺令她的脸马上红起来。她的身子马上被拥倒于鸦片烟chuáng上。无路可逃,九死一生,对面有到金笺对联,上书:

  嫩寒锁梦因chūn冷

  芳气袭人是酒香

  这不是林黛玉屋子里的。这是秦可卿屋子里的。

  SIMON用手捉住她双手, 用膝盖分张她的双腿,把她摊开如同自卷轴摊开一幅远古的仕女图。

  他慢慢地、慢慢地说:

  "NOW I'M GOING TO FUCK YOU!(现在我就gān你!)"

  她听不懂。但只低吟着。

  她的心意yù临崖勒马,身体已经软弱了。他恣意欣赏她矛盾难受的表qíng,看了好一阵,直至他认为"对"的时刻……

  难道她不明白,来了就不能走吗?动dàng芳心无着落,总得qíng人收拾。她也想要——只好归咎于qiáng中更有qiáng中手吧。

  他仿佛嗅到她浑身细汁里头的一种特殊的动qíng的气味。因为她催促,他的yù焰就更高升了。

  第七节

  把她的衣服脱下来。

  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

  把她的红绣花鞋儿摘取下来。

  把她的两条脚带解下来。

  把她的两只小脚用起来。

  一只小脚吊在一边葡萄架儿上。

  另一只,吊在另一边葡萄架儿上。

  向水碗内取了故玉huáng李子,便投过去,

  一连三个,都中了花心。

  他吃了三盅药五香酒。

  又递了一盛,喂她吃了。

  向纱把子顺袋内取出yín器包儿来, 先使上银托子, 又用了琉磺圈,再捻了些"闺艳声娇"涂上了。

  她还吊在架下等他,兴不可遏。

  他并不肯深入,只是来回摇晃。

  她一急,架上葡萄被摇落了。

  她只得仰身迎播,口中不住地叫:

  "达达,快些进去吧,急坏了yín妇了!你故意这样来折磨我!……"

  西门庆笑道:

  "yín妇!你知道我的好处了?"

  他这便一上手,三四百回,没棱露脑。

  只见潘金莲双目瞑息,微有声嘶。

  葡萄架因剧烈抖动,滚滚绿珠,洒了二人一身,覆压挤提,温作秘腻甜汁,不可收拾……

  单玉莲无力的手又抓紧了他。苏软了一阵又一阵。太恐怖了,坠落在何处无底深潭?他qiáng大而且粗bào,又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她无法不扭动着来逃避,咬着牙,唉,怎么熬得过去?她的前世和今生都混淆了,她呻吟哀求:

  "达达!你……饶了我吧……"

  SIMON命令她:

  "看看我!"

  单玉莲竟连把眼睛张开一线的气力也没有了。他兴奋地迫视着她的脸和反应:

  "你有没有别的男人?"

  她气如游丝含糊地道:

  "有"

  他问:

  "如今你是谁的女人?"

  单玉莲痉挛了,慌乱中伸手抓紧他,痴缠着他。思绪飞至前生,她还有谁呢?她只不过有他,眼前推一可托付的人。她急速地叹喘:

  "我是你的女人!达达!我是yín妇,你不要不理我,你要再入一点!呀——"

  她舌尖冰冷,星眸恢闪地瘫倒了。

  SIMON人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乏力如死。

  这一夜太长了。

  一线曙光,映she在筋疲力尽的人身上。

  单玉莲苏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惊而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个非比寻常的地方。有个男人在身边,但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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