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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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默了一会儿,我耐不住地说:“霍桑,从各方面看,这件事很不容易着手。你到底干不干,须得仔细想一想才是。”

  霍桑吐了一口烟,正色道:“我怎么可以不干?我素来的志愿就是想锄恶扶良,给大众尽些力。现在地方上出了这种残酷的暴党,杀人断指,看做儿戏,明明是社会的公敌。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这是我不得不干的主要理由。此外还有两点:一则,他们接一连二地把断指寄给我,明明防我干涉他们,和先声夺人地用恐吓手段警告我,使我知难而退。这样的挑衅,我可以畏缩不理吗?二则,我既已受了两方面的请托,应允在先了,又怎能退避背约?……是的,包朗,我不能不干!”

  充分的理由加强了他的意志,更强调了他的无可挽回的语气。我默默地吸着烟,找不出阻止或缓和的词句。

  “你决意和这班匪党拼一拼?”

  “是,无论怎样,我要试一试!”

  我又吸了一会儿烟:“我看事情很困难,而且很危——”

  霍桑突然坐直了:“嗯,困难?包朗,你忘了那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古谚吗?我也有一句转语:‘办易事,不轻心;办难事,不退缩。’这件事虽难干,但我们不可先有难的成见。只要各尽智力,凭着决心去干,又怕什么?我们又有便宜行事的机会,随时可以得警察们的帮助,怎见得不能够破巢擒贼?包朗,你振作些,别先让一个‘难’字横在胸中。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克敌制胜!”

  霍桑有一种特长。无论干什么事,他第一步总是运用理智,加以缜密的考虑;第二步是审情度势地下一个决心。一经决意,他就能本着大无畏的精神,锲而不舍,决不肯知难而退;并且虽当时机急迫的时候,他仍能好整以暇,从容不迫,不失他的定力。这是我最佩服的。不过眼前这一件事,据我料想,似乎不但难望胜利,而且非常危险。因为党人们既然这样子胆大,霍桑却势孤力薄,自然不容易制服。但是霍桑像胆子包身似的决意要去和他们为难。他这一种果毅敢为的能力固然是高人一等,可是我总不能不替他担虑。

  我问道:“那么你打算怎样着手?”

  霍桑吐出了一长串烟雾,答道:“我想这件事还有新的演变。不过我也不是静坐着等候。我马上要出去。”他立起来丢掉余烟。

  我又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

  他摇摇头:“不,现在还用不着劳烦你。不过你枯坐在这里,也太闷郁。你若是不怕热,不妨也出去散一散。”

  我道:“我本想去瞧瞧朱雄。你不是也说过要去看看他吗?”

  霍桑摇头道:“不,现在我要往另一个地方去,不再去会他。你独自个儿去也好。”

  “你要上哪里去?”

  “唔,我——嗯,回头再告诉你。”

  他将身上的那件纺绸西装衬衫脱下,改穿了一件白万载夏布的长衫,把草拖鞋换上一双纱凉鞋。我自己也着上一件云纱长衫,取了草帽手杖,跟他一同出房。我随手把房门锁上,正要叫李四过来,将钥匙交他,忽见霍桑俯着身子,从房门口的地上拾起一张纸片。我回头一瞧,是一张从新闻纸上撕下来的歪斜不整的纸条。

  我问道:“这是你失落的?”

  平日霍桑把剪裁报纸上的新闻作为一件正常工作,我们上海的寓里就有好几册厚厚的剪条记录。现在虽在异地,他的行箧中也还带了许多这样的纸条。

  霍桑将纸条瞧了一下,摇头道:“我记不得了,怕不是我的。”

  他说着,像要把它弃去,既而又变了意念,将纸条夹在他的记事册中。然后他叫唤李四,将钥匙给了他,才和我一块儿下楼。

  我们出了旅馆,正要向小车站进行,霍桑忽住了脚步。

  他说:“包朗,你进城吧。现在我先要向江边去走一趟。”

  “江边什么地点?”这问句是多余的,我终于不曾吐出口。我答应了一句,就别了霍桑,独自往火车站去。

  我在火车里默想:霍桑对于探案的步骤似乎已定下了某种计划。他说他要往江边去,当然有作用。不过这作用是什么,我固然不会问,问也是徒然的。因为事前不肯轻易发表,是他的一贯作风,我的经验够深刻了。

  火车到达北极阁,我下了车,往钟山师范学校走。刚到校门,恰巧见朱雄走出来。我和他握了握手,才知道他本要到我们寓里去会面,幸亏我早到一步,没有相左。我告诉他霍桑已经外出,我们不必回旅馆去。

  朱雄说:“那么,我们就到香林寺去玩玩。那里很凉快,路也很近。”

  我赞成了,一同步行到寺里。骄阳被云阵包围住,热气好像减弱了些。我们在佛殿旁的一个桐荫掩覆的小轩中坐定。地点的确很幽静。除了一声、两声的蝉唱以外,耳朵中绝不闻其他尘嚣。一个寺僧送上茶来。我们就品茗闲谈。我把断指的事情详细地向朱雄说了一遍。朱雄很惊异,也很替霍桑担忧。我又说起报纸上新闻的事,问他有没有投稿。

  朱雄答道:“不,我不曾投稿。不过那天我同霍桑兄游雨花台的时候,恰巧遇见一个姓邹的同事。他看见霍桑兄在采集植物标本,后来就拉着问我。我约略说了几句。也许是他写下了去登报,才惹出这意外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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