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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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识相,满满一斗蓬末子(编者按蓬末子即烟灰),谁又烧枯了?……背后说起来,总说我是小刁码子,不知道这蓬末子,却是吃烟人的性命。情愿吃掉一点烟倒不要紧!”

  老牌美女咕噜了几句,便回过头来,说道:

  “我知道的,没有别人,一定又是长脚金宝,总是这样穷形尽相的!”

  长脚金宝正和酒甏阿毛,开着极秘密的谈判,谈得十分起劲,一面不时举眼偷觑老牌美女,防伊听见了话。这时,听伊嘴里咕噜,说是偷吸了伊的烟灰,不禁打断了话头,嚷道:

  “嫂嫂……你又冤枉我了!蓬末子是谁弄得,你问阿毛哥,你不问他,倒来怪我……刚才他在厢房楼上游了三趟花园(记者按游花园是指一种短局之雀戏,即如近今中下社会流行之一千铲一洋铲五洋铲之类。),却唱了三回滩簧(记者按唱滩簧,意言钱输尽也),输了三千个钱,急了……因此,他跑来烧了两口灰吃,说是解解气闷的。”

  老牌美女见说,回眼看了酒甏阿毛一眼,嘴皮动了几动,虽然不说什么,却把半桌上一个不幸而由洁白无瑕堕落到黑垢满布的雪花粉缸拿在手里,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会。

  酒甏阿毛一看,知道伊为了一点烟灰,已是大为心痛,急忙赔着笑脸说道:

  “嫂嫂,不要小气。等老大把这件事,讲好了斤头,大家劈了霸,我来买这么一七石缸的黑老和一七石缸的蓬末子,回来孝敬嫂嫂。嫂嫂,你说好不好?”

  老牌美女把嘴一撅,扭转身子,做出不愿听的样子道:

  “免谈吧,免谈吧!不多一歇,刚说起什么姓黑的,姓白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当心些,不要把稳瓶打碎了啊!”

  酒甏阿毛笑嘻嘻地道:

  “笑话了,哪有这种事?”

  他口头虽是这样若无其事地回答,面色不免有点变异,因而有意把话岔开,便问长脚道:

  “不知几点钟了,你的玲珑子呢?拿出来看看。”

  长脚金宝耸耸肩膀,故意叹口气道:

  “亏你还问什么玲珑子!玲珑子早已和哔叽大蓬,一起保了险,也像李君甫一样,胜了几张嚣头了!这几天真是九更天,倘再孵不出豆芽来,真要三上吊咧!”

  酒甏阿毛道:

  “我不是和你一样吗?而且赌神不在屋里,大赌大输,小赌小输,方才叉叉桂花马将,也会强盗打官司,真是笑其话也!”

  他说时,又紧紧皱着双眉道:

  “咦,老大怎么还不回来?”

  酒甏阿毛说了这一句,他那一肚子的焦灼,委实忍无可忍了,因又冲口说道:

  “唉,老大做事,真不落位!依我的主见,这种事情,早一天了结好一天,爽爽快快去开了价,大家早些活活血,岂不是很好的事吗?不知道他,死蛇迸迸在这里,迸些什么?记得今天他说去去就来的,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看他也不把事情放在心上咧!”

  经他这样一说,长脚金宝也耐不住了,也皱眉道:

  “是呀,这种事多等一天,多担一天风险。而且我们这个阳地,也拔得不好,非但窑霸太贵,不合算,通子里窑堂又多,人口又杂,进出很不稳便。我们虽说不怕那个姓霍的,不过万一有人点了眼药,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唉!老大不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我们又不好多问。”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吹一唱,一搭一档,同时搔头摸耳,现为焦急无奈的神情,说话时,却也忘了顾忌咧。

  这当儿,这手捧来福枪的老牌美女,早已上了战线。伊和阿六哥,面对面横倒在铁床上,很安稳的,只顾大吞大吐,时时饧着眼,朦朦胧胧望着那二人,对于他们的话,似乎听着,又似乎不听着,听到末了,听他们对那所谓老大,互相抱怨,不禁停了枪,有点不快。伊已忘却不多片刻以前,伊自己也曾一度恨恨地诅咒,此时却又改变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嘻,也算笑话,皇帝不急,急煞了太监!老大不去开价,自然总有老大的道理。他是什么角色,倒不及你们吗?”

  酒甏阿毛不防老牌美女冷然接他的口,呆了一呆,自觉说话太率直了,急忙勉强做出一副嬉皮笑脸,浑身欠动了几下道:

  “喔唷,到底自家人,臂膊不肯向外弯的,我们只顾埋怨老大,倒忘记嫂嫂在这里咧!”

  老牌美女撅起了嘴,满面鄙夷不屑,不理他的话,却向长脚金宝道: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叹什么苦腔,你当我闭上了眼,不听见的,我看你一天到晚跷起了二郎腿,一点念头不转,除了想照大牌头,别的事样样都是朗德山!隔壁胡小麻子,陪那小老爷,已经陪了好半天了,请你去问问那小老爷,要吃什么不要。要呢,快去买,也好替班了!”

  伊说着,猛力吞吐了几口,又道:

  “此地请教着的,通通都是宝货,老枪阿四,出去买买香烟,也死在外面,不想回来咧!”

  长脚金宝听伊这样说,好似奉了圣旨似的,忙打短榻上面站了起来,高声说道:

  “噢,晓得,得令!”

  说完,向酒甏阿毛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酒甏阿毛却向他歪歪嘴,摇摇头,意思教他走过去,不必多开口。长脚金宝会意点了点头,一面连声嚷着“出松”“出松”,便拖着鞋皮,趿拉趿拉,走到隔壁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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