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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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那老仆陆全说,他主人必须傍晚时才回。到五点钟时,我预备再走一遭。”

  “我可能和你一同去?”

  “很好,你也可帮助我观察一下,这姓孙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人物。”他紧蹙着双眉,感喟似的自言自语。“我的观察力怎么会衰退得这样迅速!”

  我点了点头,默然不答。霍桑的话,我也有同感,不过我不相信是衰退。因为霍桑的观察虽比我高强得多,但万一他存了成见,带了着色的眼镜瞧人,或是掉以轻心,自然也难免失察。我所以要跟他去,原想凭我的冷眼,补他的不足,以免他错误到底。

  霍桑欠伸一下,又道:“包朗,你趁这空儿,打个电话问问汪银林,薄一芝和李阿凤可已有什么口供。”

  我应了一声,便回身向电话室走去。

  霍桑忽又道:“还有一句。他说过,他曾派探伙们去调查昨夜在桃源里口停着的那部黄包车。这一着是否也有下落。”

  电话接通到警察厅里时,汪银林恰巧在办公室中。他说薄一芝始终不肯吐实,李阿凤也不承认和薄一芝通谋。伊但说今天早晨十一点钟左右,一芝曾往沈家里去过。和伊家小姐密谈了一会儿。这一点先前薄一芝也没有说明。他只说他到朱家得了凶耗,直接来见我们。我想不到这个貌似清高的艺术家竟是一个鬼话大师!汪银林又说黄包车的下落还没有报告,似乎很难调查。

  霍桑得了这个回话,寻思了一下,说:“据此看来,他今天早晨到了朱家以后,又去见过沈咏秋,故而他到我们这里已在午饭以后了。”他掏出表来瞧瞧,便立起来。“包朗,我们总得去见见这个孙仲和。假使他果真毫无疑点,完全由于薄一芝的诬攀,我们也可确定薄一芝有罪,不必再仆仆奔波了。”

  七 两粒泥点

  孙仲和住的松柏里是在海关路的中段。那第三弄内共有五宅两上两下的新式市房。孙仲和独家住了一宅。从石库门进去,便见铺石板的天井中停着黑漆光亮的包车,车轮上还涂着污泥。那时有一个六十左右白发盈头的男仆接应我们。霍桑说明了来意,回说主人已经回来,此刻正在楼上。霍桑就取出一张名片,叫那老仆上去通报。我们就在客堂中等待。

  客堂里的器物都是红木的,磨刻很细致,式样也古旧,都不是近年的出品。正中挂一幅五尺的山水堂幅,和两壁的屏条字画,都是若干年前的名家手笔。我看对联的上款写着柳汀,时间已是三十年前。但那屋子是新造的,玻璃的长窗,广漆的地板,又有新近抹过,满目都呈着新气,不过椅桌面上都蒙着灰尘。客堂的左向有一扇西式广漆的门,直通厢房。这时那门关着,瞧不见厢房中的内容,但见厢房的朝东窗上,露着淡黄色镂花外国纱的窗帘,非常考究,便可想见里面的陈设,必和客堂中古色古香的不同。等了一会儿,我有些不耐,正怕他拒绝不见,忽见那老仆已走下楼来。

  他说道:“请等一等,少爷就下来哩。”

  霍桑带着笑容道:“费心,费心。但这里有些风,你能不能开了这厢房门,让我们到里面去坐坐?”

  那老仆沉着的脸上丝毫没有笑容,并且静默少言,果似有一种处处戒备的神气。

  霍桑见他犹豫,急忙道:“我们是你主人的好朋友。你尽管开门。”

  老仆向霍桑的脸上瞅了一眼,仍不答话,似乎他主人早已和他说明。我们实在不是他的朋友。可是他踌躇了一下,仍转到里面去开门。

  我们一走进厢房,才知是一个书室。书桌、螺旋椅、茶几、椅子、书橱、沙发等物,都是簇新的西式,木料也都是舶来品的柚木。书桌上供着一只银质花瓶形的电灯,盖着粉红绸的流苏罩;一个白石的裸体女像,显然是意大利雕刻品;又有一只玻璃罩的玲珑的彩色小瓷钟,都是重价的东西。一面壁上挂着几幅金框的女像油画和一张时装女子的全身肖照;靠壁放着一只青丝绒的温软的睡椅,上面铺着三个彩缎绣花的坐垫——一个紫,一个天蓝,一个黑色。睡椅一角的一个黑缎绣金的垫子底下,似乎压覆着一条深青色的毛绒围巾,因为只露出些围巾的排须。睡椅对面排着几只镂刻的椅几,几上放着一只电话机。还有一口玻璃门的有名无实的书橱,因为橱中只放着许多药瓶酒瓶之类,书本却寥寥无几。

  我们俩的目光正忙着向四周瞧察,我忽听到脚步声音从客堂里踱进来。

  那人身体短小,额骨小而且狭,面颊瘦削苍白,却厚厚地涂着雪花霜一类的东西。鼻梁上架着一副咖啡色玻璃的眼镜,把他的眼光遮住了。两片厚厚的嘴唇微微张开,唇角却做轻鄙状的垂落。当门两只牙齿是金套的,作用显然是在装饰。他的左手小指上有一只小粒钻戒,身上穿一件淡灰铁机细花棉的银鼠皮袍,配着赤金的纽子,足上雪白的丝袜,却拖着一双白缎蓝花的拖鞋。他的乌油油的长发本来是向后梳的,这时却有些蓬乱,似乎他正在楼上休息。他走进门来,站住了向我们俩微微弯了弯腰。我们也忙回身答礼。因着大家走近了,一阵浓郁的香气直扑我的鼻孔。

  他先开口道:“哪一位是霍先生?”他的声音柔和清脆而有音乐意味,竟像是少年女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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