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时，他交给我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说是老人掉在地上的。下班后，我把信封拿回家去，信封敞着口，我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部中篇小说的手稿。我读了一遍，很快被吸引住了。这篇小说文笔深沉，结构严谨，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情节催人泪下。我连着读了三遍，爱不释手。
我本来想把手稿送还老人的亲属，我给医院和交通队打了电话，才得知老人是作家，妻子早已故世，他只有一个收养的女儿，现在已出国定居。老作家意外地走了，他的最后一部手稿留在我的手里。
这真是一部百看不厌的小说，我几乎每天都浏览一遍。终于有一天，我萌发了罪恶的念头。如果能去发表肯定会一鸣惊人。我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但终于虚荣的念头促使我昧着良心，署上我的名字，将稿子寄给一家全国颇有名气的杂志。很快，我收到了稿件将被采用的通知书。而此时，我的心却激动不起来。因为一种犯罪感觉使我内心愧疚，感到无地自容。
小说发表后果然产生了轰动效应，我的名字也传遍全国。我惶恐不安，一切来得太快了，千百封读者来信、评论界的赞誉、奖金和烫金的证书……
有一天，他来找我，说话很平和，要求也很简单，他要和我结合，他说他爱我。还没等我找出推辞的理由，他说他看了那部小说，在他拿回家的那天。他还说他永远不会说出那件事。
我无法解释我当时的心境。我也难以回忆，在他限我一星期的考虑时间内，我究竟想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麻木不仁地答应了他。
我后悔，我不该同他结合，或许缪斯在赋予我幸运和灵感的同时，也把不幸的种子播在我的心田。
婚后初始，我们尚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我自感愧对突来的盛名，从此写作更加勤奋。我要用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来充实我的生活，洗刷我愧疚不安的心灵。我又陆续发表了一些作品，尽管都难以达到处女作的水准，但毕竟是我自己的东西，这对我是难得的宽慰。
后来，我的作品逐渐成熟起来，也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评论家说，我没有在成功的赞誉中僵死，而是另辟新路。我的笔触开始介入人们灵魂的深层，揭示善恶的渊源。
事业的成功与家庭关系的恶化同步相进。他开始变了，或者说被掩饰的丑恶心灵逐渐开始曝光。起初，他对我的狂热的创作欲望只是难以理解，后来他辞职做起买卖，渐渐地便用一种商业上的目光来注视我们的家庭生活。我把我的稿费收入全给他，他去做买卖，却是亏多赚少。他开始赌博、酗酒，还常常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我成了他的摇钱树，成为满足他虚荣心的装饰品。而我却要忍耐、顺从，还要心甘情愿地面带笑容讨好他。我几乎一无所有，除了我的写作。我是文坛上的骄子，家庭生活中的弃儿。
我曾向他提出过离婚，得到的却是他的嘲讽和辱骂，更为糟糕的是，他偷走了我珍存的使我荣耀、也使我耻辱的那份手稿。他借此作为证据，以身败名裂威胁我。他藏起了手稿，要我答应的条件是：不许再提离婚，稿费的百分之九十归他所有，他的风流韵事不许我干涉。
我终于下决心，杀死我的丈夫。
我苦苦构思着谋杀方案。我想起那小包氰化钾，我用了一半，将它们装进一粒三九胃泰胶囊里。4月20日在杭州有个笔会。于是我在动身之前，给他准备了这瓶三九胃泰。一瓶药共有50粒，我取出两粒，把那粒装有毒药的胶囊粘了点胶水，让它附在药瓶的底部。这样，我就可以算出他吃这粒药的时间将是在八天以后的晚上。那天傍晚，我给他打了个长途电话，问他是否按时吃药了，他的回答使我感到万事如愿，他在临睡前将吃掉瓶里剩下的两粒。这时我突然告诉他说，我有一个写作灵感，手头没带笔，怕忘了，让他赶紧找笔给我记下来。因为我在家有时临时想起些什么，常让他帮着记一下，他一点也没怀疑，用他的钢笔，记下了我口述的遗书。我让他将那张纸条压在桌上。我向他说声再见，并又一次叮嘱他别忘了吃药。这是我构思的最后一个杰作，但它不是一部小说，而是一次谋杀。我一生的创作生涯到此可以写上一个句号了。
对了，还有那份手稿，我找到它了，我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把它还给了它的主人。假若阴间真有另一个世界的话，我一定要当面向老作家忏悔，求得他的原谅……
“真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听完葛队长读完这封长信，两个助手感慨万分。“这么看来，胡学刚也真是一个恶人……”
“如果她计算的时间再晚一天，真正的凶手恐怕就是章晗夫妇了。”王伟说道。
世间真有不少奇巧、偶然的事情……215房间的谋杀就是一例。
葛队长点燃烟，默默地沉思起来……
原载《金盾》，1998年第5期至第6期
罪恶的搭档
陈翼浦
一
历经几十年，要说南城变化最大的在哪儿，恐怕谁都得说是“南下洼子”。
几十年前，南下洼子是一片臭水坑子，蚊蝇团聚，污秽不堪，后来，政府偏偏看中了这片难得的水面，以它为主体，在四面堆起小山，开辟小路，种植松柏、杨柳，还盖了不少的亭子、楼阁，成了个闻名一方的街头公园：黄榆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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