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波友卫惨白的脸上开始泛红,他眼神狂乱,起身道:“说得对!……现在没时间消沉了,别管我,别管我,得想办法救主公……”他喃喃自语般念叨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藤波在佐久间町路口,叫来一顶三枚轿子,全速赶到数寄屋桥内的甲斐守宅邸,却被告知:甲斐守刚刚进了将军城。至此,事情已是无力回天。
藤波友卫颤声说:他想在这里等主公归来,便去侧书院候着。他做好觉悟,想最后看一眼从将军城内出来的主公,便切腹谢罪。此时,藤波心头百感交集,脑中反而一片空白。他端坐着,眺望庭院,只见假山下有棵盐肤树,叶片泛红,枯叶随风飘舞。看着那枯叶,就仿佛看到了临终前的自己。
四小时后,临近正午,有人报信说:主公从将军城内出来了。藤波心想,自己生来傲慢,死时也得保持风骨。
就在藤波耸着肩膀,暗暗准备之际,池田甲斐守兴髙采烈地进屋,还未落座便夸赞道:“哎呀呀,藤波啊,你真不愧是江户第一名捕,这次也干得漂亮,值得表扬!……”
池田甲斐守满面春风,喜形于色,随随便便地坐下说道:今天早上我一接到复命书,马上汇报给了阿部大人。你说她们若是没出关卡,就一定还在关卡之内。若是在关卡之内,则必是在纪州大人府上。既然十二道门,都没有留下出入记录,那定是走了第十三道门,即不净门。她们的轿子偷偷抬进不净门后,被自己的主上——井上娘娘藏匿起来了。此事的缘由,是纪州侯生日献艺,忽然改了内容,井上娘娘眼看比演戏,自己没有胜算,登时被逼得急了,便想出这神隐把戏。你这番推断,真是明察秋毫。北町奉行提交的复命书,和我们的内容几乎一样,不过,你的复命书比他们早四小时送到。阿部大人也佩服不已,夸你查案断案,已到出神入化之境。真高兴啊,你别愣着呀。”
甲斐大人唰地打开白折扇,高高举起。藤波友卫只觉得四面的榻榻米髙卷起来,自己被包裹在当中,他一时失神,重重地将脑袋垂到胸口。
仙波阿古十郎躺在瘦松五郎的屋子里,照例扯着闲活。
“草地上挂满了白霜,可那些轿子上,却没有结霜的痕迹。哈哈,我立马就知道:那肯定是今天一大清早,关卡一开,就运到这里来的。可为什么犯人要这么干呢?再看那轿子,全被砸了个稀烂,好像故意搞得不是人类所为,这表明犯人想让这次失踪,看起来像是神隐。可让我想不透的是,那位大井娘娘的态度。换作平时,她一定会一口咬定,是染冈娘娘干的,大吵大闹,可这次却搬出祖师大人和启示,每次说的话都模模糊糊、云里雾里。我料定其中有猫腻,便去市村座调查,那里的人说,娘娘要比试演戏,所以让他们在十五日早上之前,准备好了一套戏服。听到这里,我就全明白了。原本当着你这个娘娘腔的面,我不该这么说,可这女人办事儿,就是细致。哎呀,真是可怕。师祖大人在看,师祖大人说,回家路上可怕,结果遇上了神隐。这种故事可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能编得出来的。”
瘦松五郎害羞道: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就是个娘娘腔。哼哼,不说玩笑话。那么您怎么看破,是大井娘娘将人藏起来的呢?”
“看破?……这有什么看破不看破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在某地侍着呢。不用说,相比不留痕迹地出关卡,躲在宅邸里要容易多了。”仙波阿古十郎一脸不在乎地笑着说,“何况这不净门没有门卫,用不着去各个关卡查验。我当时就想明白了。这个案子凑得太巧,反而很容易就露出了马脚。若是他们不把轿子抬出来砸坏,我说不定还要再多花一点时间呢。
“从市村座回来的路上,我拐去锅岛家的杂丁房间串门,正好遇到藤波那小子假扮轿夫,在轿子间前晃悠。我知道,锅岛家的轿子数量,很快明白那家伙的推断,究竟错在了何处。若指责锅岛大人是犯人,却被推翻,奉行和藤波都要切腹谢罪。这个月又不是我们当班,我也无所谓功名,便将藤波绑了,不让他胡乱探查,写了一封假信,发给了南町奉行。”
仙波阿古十郎说罢,得意洋洋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要说藤波这家伙的倔强劲儿,总不会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吧?你看看这个。”
瘦松五郎接过信来一看,只见信上写着:“救命之恩永难忘,但我绝不会因此屈服。有机会再一决髙下,届时定将你打得落花流水!……”
接收咸临丸
江风
“阿古十郎,来,再喝一杯吧。”
“这桌酒席可真是豪华呀。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你该不会是被太阳晒晕了吧?”
“您的嘴还是那么坏。我再怎么不胜酒力,偶尔也会去画舫酒家饮酒作乐。这都是职业所迫,不说了,您快喝吧。”
阳光洒在江面上,折射出一片粼粼波光,光斑在画舫的幛子上闪烁游走。
对岸是水神之森,防波桩的旁边柳枝低垂着,随着水波飘动。此时恰逢涨潮,江风中带着淡淡的海潮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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