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_桐华【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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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顶的两人尴尬地沉默着,崖下的人屏息静气,只有山风chuī着凤凰花簌簌而落。

  阿珩忽而鼻子深深地嗅了嗅,赞叹道:“好酒!”

  少昊笑起来,把酒壶递给她,“这还是你给我的酒方,雌滇酒。”

  阿珩连喝了好几口,才心满意足地把酒壶还给了少昊,一来一往之间,尴尬消失了几分。

  喝得有些急,酒气上涌,阿珩脸颊绯红,头上又落了几片凤凰花瓣,衬得她有了几丝生气。

  少昊不禁想伸手拂去,阿珩下意识地一躲,少昊立即缩了手。

  “对不起!”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歉,又都是一愣,世间哪有这样客气的夫妻呢?

  夕阳已经坠入虞渊,天黑了。

  少昊站在悬崖边,冷风过处,衣袂飘拂,落下的是无限萧索,“阿珩,还记得我们在虞渊内说过的话吗?”

  阿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抱歉地摇摇头,“想不起来。”

  “当时,我中呃宴龙的偷袭,即将命绝。你明明可以独自逃生,却为了救我,被困在虞渊中。我们俩都以为死定了,临死前,我和你说如果有来世,我们做夫妻。”

  阿珩微笑,“我们现在不就是夫妻吗?”

  少昊摇头,“我们只是无奈地被轩辕和高辛捆到了一起。”

  阿珩默不作声,少昊轻声说:“自从我们走上玄鸟搭建的姻缘桥,不管你我是否愿意,都注定要纠缠一生,如今老天给了你一次来世,也许就是给我们一次机会。你愿意试一下吗?给你我一次机会,做真正的夫妻。”

  阿珩没有回答,凝望着苍茫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昊问:“你还记得蚩尤吗?”

  “不记得了。”

  少昊想说什么,阿珩赶着说:“既然能忘记说明也不打紧,忘就忘了吧!”她笑了笑,盯着少昊,“大哥说我和蚩尤是qíng人,你介意我和他之间的事吗?”

  少昊道:“当然不会。你我姻缘早定,我若有心,谁都抢不走,是我自己推开了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做夫妻了?”

  “我……我……新婚时,和你定了盟约,让你做我的假王子妃。”向来从容的少昊竟然结结巴巴,透着紧张,“现在,我后悔了。”

  阿珩盯着少昊,似乎想看透少昊的心。少昊只觉心跳如雷,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唯有眼前的阿珩清晰分明,一呼一吸都撕扯着他的心。

  半晌后,阿珩把手伸给少昊,说道:“那好,我们重新开始,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我会做你真正的王子妃。”

  崖下忽有一声急促的喘气声,少昊提掌凝力,却见一只老山猿从崖下掠出,抓着藤条dàng到了树上。

  少昊散去灵力,握住阿珩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迟疑了一下,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阿珩依偎着他,没有拒绝。

  少昊紧紧抱住了阿珩,在她耳畔许下今生最郑重的诺言:“我要的不仅仅是王子妃,我还要你是我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心一人。”

  阿珩身子猛地一颤,想抬头说什么,少昊用力抵住了她的头,喃喃低语:“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只需记住我的诺言就好了。”

  阿珩能感觉到他掌间的微颤,似一种无声的乞求,半晌后,她俯在他的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山亭中挂着的火明珠发出明亮的红光,从少昊和阿珩身上照过,在对面的崖壁上投下两个黑色的影子,相依相偎,亲昵恩爱。

  蚩尤背贴山崖,悬在藤蔓上,恰好面对着崖壁上的影子图。

  蚩尤面色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相拥的影子图,野风chuī来。藤蔓被chuī得一起一伏,蚩尤也就随着藤蔓dàng来dàng去,犹如一片孤苦无依的秋叶,在冷风中,摇摇yù坠。

  第二部第三章天能老,qíng难绝

  蚩尤悲伤地凝视着崖壁上相依相偎的影子。

  若换成其他人,此时朝云峰上有少昊、青阳两大高手,自己又重伤未愈,要么知难而退。徐图之,要么另谋他策,可蚩尤的xing格中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有的只是奋不顾身的一往无前。

  他眼眸中的悲伤渐渐被狠毅取代,突然拽着青藤,一dàng而起,挥刀砍向少昊。

  猝不及防间,少昊用足灵力,想把对方bī退。不曾想硬碰硬了一下,少昊被震得半边身子麻木,对方却未退半步,他心下骇然。

  蚩尤左手横刀胸前,右手抓着阿珩,嘿嘿一笑,“少昊,这些年你没什么长进啊!”

  少昊看清是他,知道不会伤到阿珩,反倒放下心来。右手虚探,握住了一把白色的水剑,淡笑道:“将军倒是大有长进,不会被我一下就打落水中了。”

  蚩尤不以当年为耻,反而笑着说:“所以这一次我要把阿珩带走了。”拽着阿珩就要走,不想少昊的左手依旧紧握着阿珩,不肯放松丝毫。

  少昊的水剑攻向他,蚩尤不敢轻敌,反身回击。因为两人都抓着阿珩,都怕伤到阿珩,所以都收敛着灵力。招式一触即散,只见在一个小小的圈里,刺眼的刀光剑芒闪烁不停。

  阿珩被拽得歪歪扭扭,又突见蚩尤,心神激dàng。灵力不受控制,身体变得滚烫,以少昊和蚩尤的灵力都禁受不住,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阿珩脚边的青糙野花迅速枯萎,连悬崖下长着的葛藤叶子都开始发huáng,少昊和蚩尤惊讶地盯着她,阿珩修炼的是木灵,怎么会毁损糙木之灵?

  阿珩看到他们的眼神,生了自厌自弃之心,后退几步,冷冷道:“你们现在发现了,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阿珩。”

  少昊思索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蚩尤却眼中只有阿珩,根本不去细想,看她正好站在悬崖边上,大笑着扑向阿珩。

  少昊挥拳,一条白色的巨龙扑向蚩尤,想把蚩尤bī开。蚩尤却未闪避,任由巨龙袭身,不管不顾地抱住阿珩。

  龙头打到蚩尤背上,蚩尤被打下悬崖,阿珩也随着他坠下。

  “啊!”

  阿珩尖叫着,下意识地紧抱住蚩尤,风声呼呼地在耳畔chuī过,青丝飞起,迷乱了她的眼睛。

  这一刻,万丈悬崖,两人疾落如流星。命悬一线,她的世界被bī得只有了他,不得不依靠他。

  阿珩瞪着蚩尤,眼中似恨似怨,“放开我!”

  蚩尤背上挨了少昊一掌,怀里的阿珩又烫如火炭,痛得他呲牙咧嘴,却嬉皮笑脸地说:“不放手,你杀了我也不放手!”

  少昊看到阿珩也被带下悬崖,忙召唤玄鸟,飞跃而下,急急追来。

  眼看着蚩尤和阿珩好像就要触地,蚩尤长啸,逍遥从谷底飞掠而出。接住了蚩尤和阿珩,一个盘旋提升,向远处飞去。蚩尤回头看了看少昊,居然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做了个鬼脸。

  逍遥一振翅就消失不见了,遨游九天的大鹏根本不是玄鸟所能追赶。

  少昊呆立在玄鸟背上,痴看着长空浩dàng,晚风清凉。山岚聚,雾霭散,他的指间似乎还有阿珩的余温,可是,她又一次从他指间离去。

  少昊心内滋味复杂,他当然可以调遣手下的力量去搜寻阿珩,可是他能吗?在难以分辨的悲伤中,隐隐竟然对蚩尤有一点羡慕,张狂无忌,随心所yù也许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可真正能做到不怕生死、不计得失、不惧世人眼光的又有几个?

  逍遥的速度比两百多年前更快了,不过盏茶工夫,就进入神农国内。它速度渐慢,越飞越低,落在九黎。

  “放开我!”阿珩用力挣扎着,想甩脱蚩尤。

  蚩尤拿出一截龙筋,把自己的左手和阿珩的右手捆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决绝地说:“什么时候你想起我了,我什么时候解开它。”

  阿珩气得怒嚷:“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那我们就这么一辈子。”

  蚩尤qiáng拖着阿珩往前走。

  在这个远离红尘繁华的地方,两百年的时光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一切都是老样子。

  风尾竹间的竹楼依旧是老样子,半新不旧,竹台上停着几只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白色石块砌成的祭天台,因为日日维护,丝毫不见陈旧。洁白如新,周围悬挂的shòu骨风铃有的洁白,有的泛huáng。和从前一样,风一过,就叮叮当当地响。

  祭台的外面,全是桃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两百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桃树,看来是这两百年间栽下的。

  蚩尤推开竹楼的门,把阿珩拖到竹台上,“还记得这里吗?”

  阿珩冷冰冰地说:“不记得!”

  蚩尤指着山坡上的桃树问:“记得那里吗?”

  “不记得!”

  他抱着阿珩跃下竹台,从桃林间漫步走过,“有没有想起一点过去?我们曾许诺不管身在何处,当桃花盛开时,都相会于桃花树下,不见不散。”

  阿珩看着四处的桃花,若有所思,蚩尤满眼期盼。

  阿珩忽然淡淡一笑,“我倒是想起有一次我和少昊相逢于桃花树下,那天正好是高辛的放灯节,他带我去看河灯。我们同乘玄鸟,从高空俯瞰高辛,整个大地星辰密布,可真美啊!”

  蚩尤神色难看,紧紧地抓着阿珩的手,阿珩不耐烦地说:“不要白费时间,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蚩尤牵着阿珩走到一株大桃树下,“还记得这里吗?”

  阿珩无聊地打量了一眼,“一株比别的桃树更大些的桃树。”

  蚩尤握着她的手去摸树上刻的字,“这些字呢?”

  阿珩淡淡看了几眼,嗤地讥笑,“写这么多的蚩尤做什么?难道以前的那个阿珩写的?她可真够闲的!”

  “你我约定桃花树下不见不散,可是我失约了。第一次,因为炎帝当日亡故,云桑下令封山,我没能赶来;第二次,因为我怒你嫁给了少昊,以为你已经变心。收到你的衣袍后,虽然明白了你的心意,可又很你水xing杨花。但其实我来了,看看我身上的衣袍,我又捡了回去。”蚩尤qiáng把阿珩的手摁倒她用簪子刻的字上,“你骂得很对,‘既不守诺,何必许诺?’诺言的意义就在于明知不能为、不可为时,也要拼命做到。”

  阿珩手指冰凉,没有任何反应,蚩尤把她的手摁在心口,“今生今世,永无第三次!”

  阿珩甩脱他的手,冷冷说:“即使我需要男人的诺言也自会去找我的夫君少昊要,不劳您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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