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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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自己忖度:“不,我想这不像是谎话!他确曾在我的面前一再称赞伊。我们所以在这里留过了预定的时间,想来也是为着伊。他在今天进餐时,不是和我说过,准备邀伊一同往普陀去吗?唉!这种种姑且不说,但那只指环——”

  爱美想到这里,心头跳得厉害,神经上也越发紧张。伊忽而奔出房门,一直向电话室去。自然伊的电话是打到广寒宫舞场去的,结果却听说杨一鸣早已离去。爱美自然不能满意。怎么办?那时候还只十二点一刻,距离杨一鸣约定回来的时候还有十五分钟。伊回到室中,耐着性儿静候伊的丈夫回来。好容易挨到了十二点三十五分,仍不见一鸣回来。伊在这二十分钟之中,脑海里的思潮不知起落了几次,这时候再也耐不住。伊戴上一副白丝的手套,围上一条紫色的丝巾,又穿了一件黑色薄呢的外衣,匆匆地走出浦江旅社。

  五 危险的经历

  杨一鸣之所以失误约定的时刻,原因本不止一端。他起初被三个人挟着往玫瑰舞场里去,原是出于强迫的。他本想抽个空儿,先去瞧瞧柯秋心,然后再回旅社。但蒋哲生和朱兆源却监住着不放他。他们先到玫瑰舞场遛一遛,接着又换到明月舞场里去。这三个人的意思,原想借此给杨一鸣排遣一下,打消他去找柯秋心的意念,免得惹出祸来。动机是出于友谊的好意,也是要使杨一鸣避免意外的纠纷。可是这一来却苦了杨一鸣,挣扎既不得脱身,婉商也不见效。后来他索性变了态度,和他们一块儿喝酒抽烟地厮混着。他们的防范果真松懈了些,他才趁个空儿溜出了明月舞场,恢复了自由。

  他在马路角上站住了,透一口气,瞧瞧手表上已是一点零八分。他本想立刻回浦江旅社去,但一想到秋心,仍有些挂念不安。

  他寻思道:“伊离开广寒宫时,可不曾和贾三芝决裂过吗?不然,贾三芝为什么怒气冲冲地跟伊去?他不是要和伊为难吗?后果又怎么样?”

  他越想越发不安。他又记得秋心的病象显然很严重,刚才他邀伊一同往普陀去游散,伊也还没有确切的答复。因这种种,他就定意索性再延迟二十分钟回旅馆去,先到兴华路去瞧一瞧秋心。

  明月舞场距离兴华路不远。杨一鸣步行了五分钟光景,已走出大通路,到了兴华路的转角。他停一停脚步,摸出烟盒,打火烧着了一支烟。路上的行人已绝迹。连站岗的警卫也已避到了小弄里没风处去。白昼间繁盛的街道,这时候竟充满了冷寂的死气。杨一鸣吸着了烟,正要转弯前进,忽而一阵扑面的寒风把那纸烟的烟雾吸进了他的鼻子里去,不由不打了三个喷嚏。这时候有一种意外的情景撩动他的视线。他觉得有一种黑色的东西突的在他面前一闪。他抬头一瞧,仿佛有一个黑色的人形急忙忙向前奔过去。

  他作惊讶声道:“奇怪!像是一个披斗篷的女子?……唔,路灯太暗了,可惜瞧不清楚。”

  他忽又愣一愣,同时他的脚步也停止了,原来柯秋心的寓所距离他吸烟所在的转角,只有五六家门面。杨一鸣迫想他先前瞧见的景象,仿佛那黑色的人形就是从柯秋心寓里出来的。

  他又继续前进,又自己譬解道:“也许是我多疑罢?刚才我只在眼角中一瞥,怎么能瞧得清楚?……深夜了,我进去见伊,岂不有些不方便了。”

  杨一鸣走到了柯秋心的门前,因这一念,反而又踟蹰起来。

  柯秋心住的是一宅两楼两底的西式屋子。这样的屋子共有两宅:右边一宅的门前还挂着招租牌子;秋心的一宅居左;再向左是一条小弄。秋心寓屋的前门在右边的一间,门前有三级石阶。杨一鸣勉力跨上了第一级石阶,又暗自寻思。他从前也来过两三次,都是陪秋心回来的,时间也都是深夜。跳舞的生活是以昼作夜的,和平常人恰正相反。若在平日,这时候柯秋心也许还没有回寓。杨一鸣在第一级石阶上站住了,窥察一下。那左边一间的窗口里,隐约有些灯光从帘隙中漏出来,分明秋心还在接下的憩坐室中,没有上楼去睡。他定了主意,放步跨上那其余的两级石阶,接着便伸手按那门铃。夜气寂静,门铃在里面震动的声音,杨一鸣在门外也听到见。可是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走出来的声音。他又在门铃上重重地按一下,同时又不禁暗暗地疑讶。秋心因着夜深的缘故,不愿再招接来客吗?他开始按第三次铃,依旧不见人出来开门。无意间他在门钮上旋了一旋,门没有下锁,竟应手地旋开了。他略一迟疑,便放步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门里面有一盏电灯,光力很弱。迎面是楼梯,右手里有一扇通隔室的门,这时候关着。杨一鸣明知那隔室是会客室和餐室,此刻他只有先进客室里去瞧瞧,势不能径自上楼。他握住了客室的门钮,照样旋一旋,竟也应手而开。客室中的电灯较甬道中的更明亮了。中央的一只圆桌,两边的长椅,沙发,靠壁的盆碟橱,留声机和一只小小的书架,都安排得很整齐,但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他引耳细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他在外面风露中步行的时候,并不觉得瑟缩畏寒,这时他忽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肌肤上的毛孔一时都收缩起来。他记得这客室的内进,另有一间憩坐室,他也曾到过里面。憩坐堂里的家具都是舶来品,布置更见精致。凡熟悉的朋友,秋心都请到里面去会谈。他看见那扇通憩坐室的淡蓝漆小门虚掩着。他站一站,用力吸了一口烟,似乎借此提提他的神。他继续向憩坐室走去。不过他的脚步已不很自然。他自己也感觉到他的精神上确乎已发生了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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