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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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是辽阔的,而也是狭隘的,愿我们能获得再见的机会,不论是在天之涯,是在海之角。

  祝你的红领带永远鲜明!

  ×月×日亚男

  信上的话,像是昨夜里的寇莉莎酒,带着相当的甜味,而也带着相当的刺激,这有几分真实呢?

  他把这信一气读了三五遍,打开蓝丝绒的小盒,钻石的光华,在他眼前潋滟。

  一种寂寞的空虚充塞满了他的心。他不知道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才好。他茫茫然踏出了那间寂寞的会客室,甚至,他全没有觉察,那个小女孩,拿着一方小手帕,站在那个开着的窗口之前在做什么。

  他把那封信,跟那只蓝绒小盒,郑重地揣进了衣袋。茫茫然走出这宅小洋楼。他戴上了帽子,走向他的小奥斯汀。

  刚走了二三十步路,突然,头顶上来了一阵爆炸声。跟前夜差不多,砰!砰!砰!

  那顶KNOX牌的帽子,在他头上飞舞起来,跌落在地下。

  他赶紧回身,只见一个西装青年,伛着身子骑在一辆脚踏车上,正向相背的方向绝尘而去,只剩下了一枚小黑点!

  拣起地下的帽子来看,一排,三个小枪洞!

  他飞奔回来,一看,矮墙上的两部脚踏车,只剩下了一部。那部三枪牌的女式跑车不见了。

  啊!她!向他开枪的正是她。只要瞄准略略低一些……嗯,她为什么不把瞄准略低下些了?

  在这一霎间,他的情感,突起了一种无可控制的浪涛。他完全原谅了她的毒液与管牙;甚至他已经绝无条件地相信了她上夜里给她自己辩白的话!他感觉到世间的任何东西,不会再会比这个女子更可爱!

  那颗小黑痣,在他眼前,隐约地在浮漾。

  他喘息地奔向他的小奥斯汀。他在起誓,送掉十条命也要把这女子追回来,无论追到天之涯,海之角。

  但是,当他喘息地低头开那车门时,突然,一个衰老的面影,映出在车门的玻璃上,这像一大桶雪水,突然浇上了他的头,霎时,使他的勇气,整个丧失无余。

  可怜,他们间的距离是太远了!

  他怅惘,踏上驾驶座,怅惘地转动着驾驶盘,怅惘地把车子掉转头。

  太阳已向西移,在那条寂寞的路上,在那辆寂寞的车上,在那颗寂寞的心上,抹上了淡白的一片。

  原载《大侦探》,1947年第八期至十五期

  赛金花的表

  一 疗养院的深宵

  寒冬的一晚,呜呜的西北风吹刮得像把整个世界翻过来。那盏半明不灭惨淡无光的路灯不住地摇头,仿佛代那些少衣缺食的人们叹息。路上行人很少,间或从远处传来一声:

  “罗宋面包,卖面包!”

  钜鹿路上有座庞大的建筑物——仁德疗养院——像卧虎般伏在那里,紧闭上嘴巴,不视朔风吞噬它怀中的被保护者。

  四周都是暗沉沉静悄悄,偶尔有一两声婴儿的微哭声,疗养院里大多数的人全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找好梦。

  第三号特等病室的窗子里透出一线灯光,厚窗帘上隐约有个移动的影子,显然,屋子里还有人没钻进被窝去。

  “嗒”,三号病室的门球轻轻转动,随着半开的门有阵尖锐的风呼噜噜往里钻,门外黑黢黢地,有块白色小东西蠕蠕抖动。

  “平先生还没有睡?”

  看护陈小姐在门外先伸进头来,黑发上戴着的白色看护帽像只白蝙蝠。

  “没睡,外边很冷吧?进来烘烘火,暖和些。”

  平帆夹住一块熟煤,抛进火炉去。

  烧旺煤遇着湿熟煤,吐出一阵“滋滋滋”的声音。

  “药水吃过吗?晚上少看书,别用脑筋,静静地睡,也许可以早些睡熟。”

  陈小姐把整个穿白的身子塞进房间里,脖子仍旧缩着,一双僵红的手拼命地搓揉,又放在嘴边嘘热气,两脚轻轻地跺着:

  “天真冷还是睡吧!”

  “睡不着,吃了药水仍旧睡不着。昨晚恨不过,多吃一格药水,结果,人像是睡着了,而精神不肯睡,一切的声音全听得很明白,手脚疲软得不能轻动,那才叫难过呢!所以今天只有听其自然,不敢勉强叫它睡。”

  “啊,时候不早了!”

  看护打个哈欠,用右手轻轻向嘴上按按,又望望左手腕上的表:

  “一点半,嗯,天真冷!”

  “你还不去睡?今天值夜班?”

  “这么冷天值夜班,真倒霉!不是十四号里的女人生产,谁愿意往外面喝西北风!”

  她咕嘟着嘴,坐在炉边,伸手向火取暖。

  “倘使有人打铃呢?”

  他含笑地反问。

  “你们有钱的人,屋子里有火炉,捱在被窝里暖烘烘,也得可怜可怜我们,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没钱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啊!”

  平帆在仁德疗养院已经住了两个多星期,他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病,不过患有轻微的失眠症,乘此在医院里修养而已。他生性很健谈,没架子,手面又慷慨,所以那些看护和他厮混得很熟。

  “喂,是病人呀!住医院的是有病的人啊!”

  “哼!”

  看护陈小姐从鼻子里吹出一口冷气。

  “所以我还是坐在这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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