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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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楼梯,至少该跨十个梯级吧?而现在,他只跨了四级半,太简便了。不过攀缘之际,他的鞋尖曾触动过墙壁上的藤蔓,又发出了些响声,他却并不介意。

  现在他已安然站在阳台上。

  百叶窗是紧闭的。他明知窗里边的这一间,绝不会有人,但仍侧着脸,凝神听一听,小心点总不会错。

  于是,他取出了他的职业上的工具,施用外科小手术,先把那两扇百叶长窗轻轻撬开。然后,他再掏出另一器具,划破了里面玻璃窗上的一块玻璃之一角,他从破洞内伸手进去摸到了直闩的柄而把它旋动,他再从破洞里小心地缩回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玻璃长窗。

  他像一位深夜回府的主人,低吹口哨,悠然踏进了自己的公馆。

  屋子里当然是漆黑的,但是不碍,公园路上最近的一支路灯杆,一片扇子形的灰黄的光,正斜射上这个屋子左壁的一道窗口,窗以外,夜的纤维与雨的线条,交织成了一口网,雨网中漏进微光,可以看出这间屋子,是一间精致的卧室,家具都是簇新的流线型。

  这里一切布置,使他极感满意。

  现在,他如果需要,他尽可以挑选一只铺有锦垫的舒适的椅子,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但是,他并不,最要紧的一件事,他急于掏出一方手帕,拂拭着衣帽上的雨渍。他爱好体面,很注重修饰。他有一种哲学,认为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能够适应时势的新型的贼,必须先把外观装潢得极体面;虽然每一个体面朋友未必都是贼,可是每个上等贼,的确都是体面的。人类具有—种共同的目疾,垃圾、污垢,都可以用美观的东西遮盖起来的!

  也正为此,鲁平虽在深夜外出,干着这样卑鄙的工作,照旧,他的衣饰还是很漂亮。

  他的那套西装线条笔挺,衬衫如同打过蜡,领带,当然是鲜明的红色,说句笑话,唯一的缺点,只缺少衣襟边的一朵康乃馨。

  拂拭过雨渍以后,他再戴上帽子,把襟角间的花帕抽出来折折齐整,小心地插好。他又悠然地整理了一下他的那条领带。

  他自己好笑,在想:假使此刻站在镜子之前照一照的话,他的外观,比之一位正从鸡尾酒会上走出来的大员,喂,有什么不同?

  他的神经松懈得像鹅绒,正为神经松懈,才会产生许多胡想。由于他正想到自己像个神气活现的官,他忽然又想:为什么世上有许多人,老想做官,而不想做贼?一般地说,做官,做贼,同样只想偷偷摸摸,同样只想在黑暗中伸手,目的、手段,几乎完全相同。不同的是做贼所伸的手,只使一人皱眉,一家皱眉,而做官者伸的手,那就要使一路皱眉,一方皱眉,甚至要使一国的人都大大皱眉!基于上述的理论,可知贼与官比,为害的程度,毕竟轻得多!这个世界上,在老百姓们看来,只要为害较轻,实已感觉不胜其可爱!那么,想做官的人又何乐而不挑选这一种比较可爱的贼的职业呢!

  思想在活动,步子跟着活动,他从那些家具的空隙里,安详地走过来,小心着,不要碰到什么东西,破坏这个可爱的寂寞,一面,他在注视着这个黑暗的卧室中的一切,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收藏品?虽然他的主要的目的,是在另一角隅的一座保险箱之内。但是,如有顺手可以牵走的羊,只要不太累赘,那也不妨顺手带走一点。好在此时此地,都是免费的配给品,他很可以随便接收,不必出收据,只要愿意要的话。

  这里,看来并没有值得带的东西。他已轻轻走到房门口,从这里走出门口,那是由里向外,他只需要转一转门球,旋一下弹簧锁。他轻轻拉开了那扇房门,一手撩开上装插在裤袋里,唇间低声吹着婚礼进行曲。他感觉到今夜的工作,简单得可怜,即刻那种小规模的飞檐走壁,并不曾使他的脉搏增加为每分钟八十跳,而等一等,也只要撬开一座保险箱,把这保险箱内的东西照数带走就行,他预料到那步接收手续绝不怎样难。

  关于保险箱,他是一个具有专家经验的人。他知道撬铁箱,决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容易。有许多保险箱的钢壁几乎等于一艘兵舰的装甲那样厚,尤其讨厌的是装着综合转锁的那一种,那需要使用烈性腐蚀剂,或者二碳氧火钻,甚至三硝基甲(TNT)。而今天,这都用不着。据情报,那座铁箱,却是很“老爷”的一种,一柄小钻撬撬开要不了三分钟以上。他在想,你看,做贼,这是一件何等轻巧的工作?拿钱,似乎比之花钱更少麻烦,更不费事!

  他在黑暗中轻轻踏出那扇门,嘴里在自语:“嗯,太不够刺激了!”

  三 意外的高潮

  从那扇门里跨出来,反手虚掩上了门,由黑暗进入另一黑暗。现在,他已置身在一条甬道之内,甬道的一端是上下两处口梯。左边的尽端有道窗,这和卧室左壁的窗户一样,面对着小花圃。这道窗,距离公园路上的灯光更近。光线从雨丝里穿射进来,照见这个甬道,地板擦得雪亮。四面听听,没有声音,这里充满的是空虚与恬静。

  只有窗外的风雨,哗哗哗哗哗……一阵阵加大,一阵阵加密。

  雨声增加心坎上的寂寞,真的,太不够刺激了。

  对面一道门,门以内,就是刚才透露灯光的一屋,也就是主人平时憩坐的一室,也就是情报中所提及的安放保险箱的一室。现在,不用太客气,只须请进去就行。这一次是由外入内,单旋门球当然不行,他必须弄开那具弹簧锁。他的开锁手法决不低劣于一个锁匠,转眼间,他已低吹口哨,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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