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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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略顿了一顿,那狠毒的声气,又切齿地说:“好呀!你们收拾过了我;现在——轮到我来收拾你们了!哼!”

  这疯狂的轰炸声,使这冷静的医师,睁开了他的疲倦似的眼。他一眼看到他身旁的情景,不禁感到一种震惊!

  他不明白这病人,怎样会引起这第二阵的大火?——实际,病人这种较前更炽的火势,正是被那男女俩的眼中的热电,摩擦出来的。

  只见那个病人,已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拄着那支粗手杖,忒愣愣地正在发着抖;他的怒气,委实已由炽燃,而成了白热,复由白热,而起了升华的作用。尤其怕人的,却是他这时的那种使人一看就要睡不熟觉的脸色!

  呵!读者们,你们可曾看到过地狱中的厉鬼吵架时的神情吗?——你们当然不会看到的。那么,请看这时的王俊熙。——至少,他这时的神色,可以代表那种地狱鬼怒的神情!

  他的带病的苍白的脸,已由盛怒而泛起了一重青灰色;青灰上,抹着一层薄薄的油光;在抹油的青灰之下,隐隐又透出了许多浅黑的斑点——关于这一点,当时曾使那个医师,向它发生了好几秒钟的诧视——再看他的牙床,向外突张了出来,做成一种龇齿的姿态。两个眼眶,看去更显得深陷——不论何人,一看到他这眼眶的样子,很可能地会联想到仪器馆中所悬挂着的骷髅!但是骷髅的目孔中,是没有眼珠的;而他却有一对深陷着的发光的东西,在那里一闪一烁!因此,看去比那骷髅,显得格外可怕!

  这时他又像一条刚出洞而被人惹动过的毒蛇。他不时举起他的手杖,颤巍巍地,向前撩拨作势;代表了毒蛇吐吞的姿势。那两枚蕴毒的蛇眼,凶射了佩莹,缓缓回过来,又凶射着小邱;凶射过了小邱,缓缓回过去,重又凶射着佩莹。他分明小心地,在选择他的敌人,看要先噬哪一个?同时他又像在选择敌人的要害,准备把他的毒液,猛烈地喷过去!

  这种极度可怕的神气,不但使对方那双遭受攻击的目标,看着战栗不止,各各觳觫做了一团;就连这一个身处局外的冷静的医师,全身也感到了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时候,倘然没有一种意外的事情,从中加以阻拦,也许,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以内,这间纵横数十尺的屋子里,便要有些疯狂性的事实,会演变出来!

  然而,那意外的阻拦,毕竟来了;因之,那疯狂性的戏剧,也终于不曾演成!

  “嗳!慢一点!有一件最重大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咧!”极严冷的语声,忽然从医师嘴里这样吐出来。

  “什么事?”由于这医师的语声的特异,却使这盛怒的病人凶狞地旋转了头,暴声发问。但他的语气,分明已不再顾忌“血管爆裂”的警告。

  “请你坐下来听,好不好?”医师做出了一个他所习惯的小动作,他把他的一支未燃的烟,向前画了一个圆圈,悠然地重复说:“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还没有解决,这是有关你的生命和名誉的。”

  “有关我的生命和名誉?”病人的怒眼中,包含了困惑。他真驯良!——驯良得像一头哈巴狗。他迟疑地坐下了。

  “昨天晚上,夏医师告诉我:他有一点东西在这里失落了。”医师又恢复了他的不冷不热的声音。

  “在这里失落了东西,要我赔偿吗?嘿!”病人挟着怒气。他的鼻孔,翕张了一下。

  “我希望你,能够不必负这赔偿的责任,那才好哩。”医师冷然这样回答。

  “他失落了什么东西呢?”病人焦躁的声音。

  “一小管马钱子精——那只是一小管而已。”

  “马钱子精是什么?”病人的问句,已经有点异样。

  “毒药!”医师用钢打那样铮铮然的声音,简单地回答。

  病人的眼珠,现出了严重的惶惑,其余四条视线,也现出了相类的骇怪!

  只听医师继续说道:“那虽是小小的一管,但它的含量,足以毒死十口猪猡而有余!”他说到这里,蓦地,他用一种极度紧张的眼光,扫上了小邱的脸部,厉声说这:“喂!邱先生,方才你把一些白色的粉末,偷偷倒在牛奶杯子里,那是什么东西呢!?”

  小邱的头上,似被打上了一个不及防的暴雷,他的惊惶的眼珠,几乎要脱离眼眶的管束而跳出来。

  那个女人,突然听了这种完全出于意外的话,她喘息地看着小邱,呆住了。

  一室之中,一共八只眼珠,在这极短促的一瞬中,有三双视线,不同样地射到了这青年所在的晦暗的角度里。

  这时,室中最紧张而又最骇人的一个场面发生了!

  只见那个病人,额部像泉涌那样,分泌出了黄豆般大的黏腻的汗珠。他把他的全身的重量,支持到手内那支橡木手杖上。霎时,狂颤而挣扎地站起;立刻,又无力而颓然地倒下。他狠命举起了他的惊,讶,畏,恨,一时聚集而不可名状的眼色,死劲盯着小邱。他从一种粗重可怕的声气之中,进出几个字音来道:“小……邱,你……你这鬼!你……你……你竟敢——你……竟敢……”

  他本来想说:“你竟敢用毒药来毒死我!”但他这一句句子,终于没有完成。说到半中间,他蓦地伸手,抓着他的颈项,好像他的喉内,已在冒着烟火;接连着,他又一把抓起他那黑缎睡衣的胸襟,显示一种非常的痛楚!在这最短促的片瞬之间,呵!可怕啊!他忽把他的眼光,从原来的地点,突然收回——那样子,好像他的视线,是被一种什么声音,呼唤过去的——当时他不再看着小邱,也不看着佩莹,也并不看着医师。他缓缓举起一种战栗的视线,搜寻似的看到了室中另外一个并没有人的角度里,他这怕人的表情,仿佛表示:这室中突然又走进了另外一个第五个人来!只听他发为一种鬼迷似的哀吁的呼声,模糊,断续,而又阴森地呼喊道:“啊!你——你——你让我——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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