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这种矛盾的心理困扰着，一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主的游魂，一片飘荡不定的云彩。她无法集中自己的意识与思想，她无法分析自己的感情和心理，她有些昏乱、麻木了，身不由己地走出了实验室。
袁媛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从屋里传出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袁媛的?”
“是的，和我一个办公室。”这是冯瑞的声音。
“唉，你不知道，就是这个女的可把我给坑苦了!”
“怎么回事?”
“最近市电视台筹拍一部电视剧，经过几轮淘汰，我终于暂时被选定为女主角，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是这个袁媛，硬是把我给顶了!”
“我看不能吧，也许她比你更合适!”
“去你的吧，你知道啥，听说她和林导演是老同学，他们在一块下乡时就那个，现在仍然旧情没断，说不定，她是林导演的……”
“不许你胡说!”冯瑞打断了女人的话，“袁媛和林导演是老同学这是真的，可她决不是那种人，何况她早就有了对象!”
“早就有了对象?哼，早有了对象，为啥不结婚!也许这是一个幌子吧，都快成老姑娘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扮演林导演情妇的角色呢!”
“你……”冯瑞显然是生气了。
“哟，瞧把你急的，这个袁媛是什么人，难道你也……”
“你……你给我出去!”
“好好好，我走，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说实在的，我看你也为她辩护，心里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妒忌，所以才……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是关着门说话，这些我都不计较，咱俩是咱俩。但是，这袁媛和那导演的事人们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你想想看，全市上过电视电影的演员不下二十多个，可为什么会偏偏选中她!”
站在门外的袁媛，听到这种中伤与诋毁之言，就像一盆污血径直地朝她头顶泼来。她紧紧咬住嘴唇，想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然而手却不由地向门推去。
“砰!”门被推开了，袁媛没有迈步进入，而是直立在门口，急促的呼吸使她的身体有些摇晃，扭曲的脸庞一阵令人难看的苍白。她大睁的双眼闪露出愤怒的光芒，直视着刚才说话的那位窈窕的时髦女郎。
袁媛突然的出现，使冯瑞和那位女的都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顷刻，屋里的空气像在不断地收缩，仿佛时空距离都受到了挤压。
“哦，袁媛，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冯瑞打破这凝固的气氛说。
“不用了，我该走了，星期天见!”那女的朝冯瑞说完，用有些慌乱的眼神看了袁媛一眼，便侧着身从她身旁急速而去。
“袁媛，你听我……”那女的走后，冯瑞转过身对袁媛说。
“不用了!”袁媛打断了他的话，走进办公室，全身瘫软地坐在沙发上……
九
自从将头像的眼睛复出后，袁媛就像失魂落魄似的，整天处于一种异常的惶惑不安之中。过去，她作为一个女性，在处理各种案子，检验各式各样的尸体时，还从未有过懦弱和害怕，可现在，她只要一来到实验室，就犹如走进了一座坟墓，浑身都感到毛骨悚然。她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惧怕那双眼睛，惧怕那个将要复原的头骨。她真不敢想象如果头骨按此复原下去，将来的结果……有好几次，她曾暗暗下决心，躲开这双神奇而可怕的眼睛，排除它对自己的干扰，继续往下进行，然而，每每当她来到头骨前，将刮刀对着面颊时，这双清澈而透明的眼睛裸露出的那幽静的甚至是多情的目光，就像一束高速振荡的光波振颤着她的整个身心，手随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刮刀掉落了。
眼睛，这双令人“可恨”的眼睛，她真想伸出刮刀将它挖出来。可那颤抖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来了，一切勇气都消失在那宁静的目光之中。她失败了，只好去幻想了。当她用布将这双眼睛遮住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自己的思维、灵感、形象以及头骨的其他部分，都随着这双眼睛的消失而消失了。
白天，她总是怀疑自己错了，给这个头骨的东西太多了，以致使它的眼睛像陈小飞，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她一次次想改变这双眼睛，可谁知每当夜晚来临，她躺在床上仔细地回味着那眼睛的目光，推敲着复原的每一步，自己不得不承认，头骨的眼睛就是如此，尽管它像陈小飞，可这毕竟是客观事实。就这样，她被自己制造的痛苦所困扰，越陷越深。
头骨给她造成的痛苦就够受的了，还有那雪上加霜的可畏的人言。自己还没有明确表示出演女主角就招来了如此的诽谤。在这种双重的压力下，她有些受不住了，每天恍恍惚惚，神思游荡，几乎是病态地沉浸在一种既现实而又空虚的痛苦之中。
上班了，她没有去实验室，而是痴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苍白，消瘦，怅然若失，像一尊大理石的塑像。她两眼黯然失神地望着窗外。淅沥凄冷的秋雨下来了，随风轻轻地飘洒在玻璃上，响起了一阵寥落的、萧索的、忧郁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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