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1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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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浸在难言的苦衷中的欧阳云,突然出人意外地强硬起来,面对面地盯住我:

  “上下级关系!”

  她的突然强硬,的确出我意外。

  我看到了她死盯住我的一双眼里,充满了仇恨!

  我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是最后的防线!

  如果我凭感情用事,迎刃而上,针尖对麦芒,很可能加剧她的仇恨心理,使抗拒之火烧红她的眼睛。那样,预审室里将出现难堪的僵局。

  我首先压住了自己的火气。

  我决定立即转向,避其锋芒,以四面出击的手法,揭露她的几点谎言,使她顾此失彼,陷入被动,在不得已认错的过程中,逐步削弱她的防御体系,铲平她的抗拒心理,让她把对我的仇恨转化为对她自己处处说谎的怨恨。

  只有这样,她才会产生“谎话总要被揭穿,防御也徒劳”的恐惧心理,而从最后的防线上溃退。

  “星期四那天你穿的是白裙子吗?”我突然问。

  欧阳云明显地愣了一下。她的兴奋中心还来不及从强硬的“上下级关系”上转过弯来。

  “……是白裙子,不过,不是纯白的,上面还有蓝花……”

  “不是上面还有蓝花,而是蓝花很大,也很多。整个裙子看起来,蓝色比白色还多。是不是?”

  “是。”

  “那你上午为什么只说是白裙子?”

  欧阳云只好认错:“上午说得不准确。”

  “是有意不准确吗?”

  “……不是有意……”

  她支吾起来。

  我又发一招:

  “那天晚上,你回到家里究竟做饭了没有?”

  ……

  她不敢再轻易回答了。

  “怎么不说话?你上午不是说炒黄瓜吗?”

  “……是炒黄瓜。”

  “黄瓜到底是你炒的还是高原炒的?”

  我把“高原”二字咬得特别重。

  听我如此胸有成竹,她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是高原炒的。”

  “那你上午为什么说是你炒的呢?”

  “我……我也炒过。我做饭的时候多,所以记不清了。”

  “那你上午讲得对不对?”

  她只好再次认输:“不对。”

  “是有意说假话吗?”

  “……不是,的确记不清是谁炒的了。”

  事不过三!我立刻拿出杀手锏:

  “那天晚上,你到底是几点钟到家的?”

  欧阳云的脸上,突然鼓起了一块肌肉,使那本来是苹果形的脸蛋,看上去像个土豆了。

  在审讯中,由于过分紧张而引起的诸如肌肉收缩、手脚抖动等生理变化,是被审问人无法用意志能控制得住的。

  我几乎能听见欧阳云的心跳了!

  “……7点多钟。”她沉默了一阵,终于说。

  “是7点多钟吗?”

  “是。”

  “是回到家以后,天才下的雨吗?”

  “是。”

  紧跟着,预审室里一阵寂静。

  我没再提问。

  当然,她也没再回答。

  我盯住她。

  可是,她却低下头。

  我们在无声地交锋。

  究竟谁是这无声交锋中的胜者呢?

  突然,像是从遥远的天空里传来的声音,又像是从深邃的地下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在预审室里响了起来:

  “……叔叔,我错了。是妈妈不让我说真话的。她说,如果有人问,就说她是七点钟回来的。可是,我害怕……妈妈不是七点钟回来的啊!……”

  这是高原的声音——

  充满了稚气、诚实和令人可怜的孩子的声音!

  “啊!——”

  欧阳云的喉咙深处发出一种轻微的、但无比惊恐的叫声。

  她抬起脸,瞪大一双因为惊恐而放大了瞳孔的眼睛,盯住案桌上的微型录音机。

  录音机在转动。

  高原的声音在颤抖:

  “……叔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我妈妈她怎么了?啊?我妈妈怎么了?……”

  母亲毕竟是母亲啊!

  她能承受得了一切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痛苦、灾难和屈辱,但是,她却承受不了自己未成年的孩子这可怜的、发人心酸的、如泣如诉的声音。

  刹那间,欧阳云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一汪泪,抑制不住地冲出了她的眼眶。

  突然,她尖叫起来:

  “别放了!别放了!我……我……”

  这尖叫声,像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般。

  我立刻关上录音机。

  我控制着内心的冲动,冷静地问:

  “从5点20分离开公司,到快10点钟你才回到家。这中间,除去坐车的两个小时,那剩下的两个多小时里,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欧阳云捂住脸,哭了起来。双肩不住地抽动着。

  “……我孤儿寡母的,我还带着一个孩子,我的孩子还未成年,我过日子容易吗?……我,我……王少怀的死,怎么能让我承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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