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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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又问道:“俞小姐,你怎样杀死他的?”

  俞秀棠仍靠天鹏的沙发站着,一只手在卷伊的那件玄缎皮袄的圆角。伊定一定神,好似在把伊的脑中的思绪整理一下。

  伊说:“前夜我爸爸昏倒以后,回到房中,神志虽然恢复了,但精神已受到严重的打击,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我自然非常心痛,因为这件事明明是因我而起的,我决不能不理会。所以到了十一点半光景,爸爸叫我上楼去睡,我就乘机脱身,预备和芝山去拼命。当时我为避免任何人的注意,走出了爸爸的卧室,并不上楼,就悄悄地直接从后门出去。”

  这供认破除了一个疑点。秀棠不曾上楼,上一天女仆巧林的话实际上倒并不曾说谎。并且警卫邵根福的见证也证实了。

  霍桑又问:“你从家里出去时,就有谋杀钱芝山的意思吗?还是到了那里才发生凶念?”

  秀棠道:“我已经说过,我早就预备和他拼命。所以我一看见他,就——”

  霍桑又举一举手止住伊:“慢,你说得太快了。你进门时的情形怎么样?”

  秀棠呆一呆,才道:“我——我在门外叫了一声,他便自己开门让我进去。”

  “唉,他自己开的门?那么你可记得你在叫门时有没有听到狗吠?”

  “唔——没有——我不留心。”

  “好。以后怎么样?”

  “我进了他的卧室,就申斥他不应诬辱我爸爸,问他有什么挽回的方法。他——他不接受,还说了几句无礼的话。我——我一时发火,就取起书桌上的一方石砚,向他的头上一掷,他顿时血流如注,倒地死了!”

  “喔,你是用石砚击死他的?这石砚呢?我们可没有看见。”

  秀棠低沉了头,说:“我把它带出来丢掉了。”

  霍桑的嘴唇牵了一下,斜着眼光向我闪一闪,似暗示我伊的故事不完全实在。我也觉得伊不曾提及石蹬的事,显见有脱漏。

  秀棠继续道:“我在他的书桌抽屉中搜寻我给他的信件和肖照,然后就从他家里退出来。”

  霍桑道:“你的肖照和信件可曾拿回来?”

  伊又疑迟了一下,应道:“拿到的。但当我走出门口的时候,看见门背后仿佛有一个人。当时我不敢仔细瞧,匆匆地走出来。我走出了弄口,又看见对面停着一部黄包车。我起先还不在意,等我回到家里,先进爸爸的房里去,瞧瞧他是否睡着。不料床上是空的,爸爸也出去了。我才知道爸爸叫我去睡是有作用的。他也要悄悄地去看钱芝山。但他坐了车子赶到那里,已在我事成之后。所以他后来虽也曾走进芝山的书室里去,惊惶中又遗落了这把裁纸刀,但他实在没有犯罪。霍先生,你现在总可以明白了。杀死钱芝山的是我,有什么处分应当由我一个人承受!”

  故事很动人,但我看不透它的真实性到什么程度。因为凶器的差别是一个最大的疑点。霍桑仰起些身子,正像要发表判断,忽因俞天鹏的动作而中止。天鹏突然把两只手挥一挥,挣扎似的撑起来。他颤巍巍地立直了以后,又摇着手。他的浑身都在颤动了。

  他说道:“先生们,我真是十二分惭愧!我委实太多顾虑了;早先不讲实话,破费你们的工夫。真该死!霍先生,我老实说吧。钱芝山实在是我杀死的。秀棠所以承认,无非想代替我受过。其实依照新陈代谢的原理,少年人对于社会的责任比较重,生命也比较可贵。像我这样年纪,再活不到几年;秀棠却像一朵含苞的鲜花,正在欣欣向荣。现在伊一时昏聩,竟愿意为我断送前途;这是伊受了愚孝的遗毒!我若是默认不说,真是太自私,太不人道!二位先生请不要相信伊的话!现在我来告诉你们。”

  “爸爸,你——你不能!”秀棠的刺耳的声音又闪过来,“霍先生,别信他!凶手是我!”

  “霍先生,不是,不是伊!是我!”

  我仿佛进了梦境。这种杀人的凶案,父女俩竟互相争认,使我想起了《难兄难弟》中的朱荣邦、洪伯道两个主角。这真是无独有偶的事。但到底谁是真谁是伪?霍桑又将怎样处置?我和霍桑面面相觑,室中忽然静下去。俞秀棠走前一步,似乎又要向我们分辩。

  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箱上铃声忽然大震。电话是打给俞天鹏的,理当由他们接话。但那时候父女俩都失了常态,静立着不动。我为权宜计,就走过去接话。巧极,打电话的是汪银林,本要找霍桑谈话。霍桑便走过去接谈。不到两分钟,他就挂上听筒回来。

  他摇着头对我耳语道:“唉!包朗,这件事玄之又玄!我仿佛给厚雾包围着。现在我总算有了一线光明。我们已经走进了迷途哩!”他回头瞧着那父女俩,“这案子的真凶此刻已经在警署里了!你们俩互相承认,实在都是虚话。现在你们得休息一下哩。等我弄清楚以后,再来听你们的小说故事吧!”

  这个迷离而紧张的局面会这样子下场,委实想象不到。外面的冷空气刺醒了我的近乎模糊的头脑。所以我跟着霍桑从俞家出来时,仿佛走出了天方夜谭中的境界,回到了现实。这案子真是变化莫测。霍桑的话是实在的吗?或是借此做一个搪塞的下场?到了白杨路转角,霍桑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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