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甲斐守继续说道:“这场断案对决,明日就要举行,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所剩无几。查看御饲场围子和给瑞阳验尸,原本定在明天,可临时仓促,想必无法仔细查验。所以我们须趁着今天晚上,用尽一切手段,做好事前准备。关于这点,我已调来一名对小松川鹤御饲场的分布与地形,十分熟谙的鹰匠,代地所在、围子数目、壕沟深宽等,只需问他便好。想来他也一定了解,案发时的情况。这鹰匠应该到了,你若不介意,我这就喊他进来……”
这回藤波终于开口了。只听他说道:“不劳您费心。”
甲斐守一惊,道:“不劳烦?何出此言?”
“我会在明天查验。”
“可我刚刚说了……”
“不劳您费心。”
池田甲斐守听藤波说得斩钉截铁,不免有些不悦,于是两人都沉默了。
稍后,池田甲斐守缓和脸色,缓缓说道:“我只是想,也许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并非强求。可是,你起码得去会一会滋贺石庵大夫吧?他知道当时瑞阳,是如何掉在水中,水朝什么方向流,水里长了多少水草……提早知道这些,临时碰到情况,也好有个底。”
“不必了,这也不劳您费心。”
“莫非你已有把握?……单说不费心,我可没底啊。”
藤波抬起头,面色苍白,神情严肃地答道:“若是这样,就算赢了也不算数。”
“这话说得奇怪。打仗就是讲事前侦察,现在北町奉行所,肯定也在提前准备。我们这是彼此彼此,没什么不光彩的。”
“这次:北番奉行所应该不会做手脚。”
“何出此言?”
“其实,那个仙波阿古十郎从四、五天前,也就下落不明了。”
“什么?仙波他……”
“四、五天前,他留下一句去大利根沿岸钓寒鲫,就出门去了,至今音讯全无。”
“哟,这可真是,……”
“今天中午以来,北町奉行所已闹得天翻地覆。他们从御藏河岸边,派五艘快船疾往利根找人,奈何利根川流域广阔,也不知他是在安房,还是在上总,找起来毫无头绪。”
“糟糕啊!……”池田甲斐守咂着嘴说。
“谁叫仙波阿古十郎是出名的浪荡子呢,那家伙只要兴致上来,从澡堂拐出来,徒步走去长崎都不是不可能。而且,他突然说要钓鱼,谁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去钓鱼。即便北番奉行所的人运气好,在北浦或佐原找到他,从那里赶回来,最快也得明天夜里到江户。他能不能准时在假面屋前,迎接主公都很难讲。”
“确实如此。”
“仙波的舅舅森川庄兵卫,急得犹如热锅蚂蚁,这自不用说,播磨守大人也是格外担心。据说他留在庄兵卫位于金助町的宅邸,不断询问人找到没有,端的心急如焚。”
甲斐守感同身受地重重点头道:“原来还有这种事,这已不是一句‘担心’,便能说尽的事态。将军大人点名要看,你们两位的断案对决,当天一看竞少一人,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何况此事又关乎,在中间牵线的阿部大人的颜面,哎,播磨守的愁,确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藤波友卫耸了耸消瘦的肩膀,笑道:“其实我现在的焦躁,也非常人可想,所以从刚才一直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他说到这里,突然一笑,“其实我天生冷漠,不讲慈悲。那庄兵卫气急败坏、中风昏厥也好,播磨守颜面尽失、辞官隐居也罢,对我而言都是不痛不痒。我忍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能名正言顺地教训一下那怪胎冬瓜脸,让他今后再也没法,在御府内晃悠,哪知这个对手,竟又下落不明,真让我死都不能瞑目!……这……这实在太让人不甘……”藤波说到激动之处,竟难以言语,他顿了顿,歇了口气,猛地抬头继续说道,“捕犯断案的御前对决,乃前无古人之举,打日本建国以来是头一遭,日后恐怕更不会有,我自当拼尽全力!……方才我说不愿去围子事先调查,也不愿去见石庵大夫,都是做好觉悟,才敢夸下如此海口的。”
藤波友卫挪了挪膝盖,向前探出身子,说道:“仙波阿古十郎什么都不知道,正悠闲地钓着寒鲫,可我却红着一双眼,事先调查。就算我藤波再无情,也觉得此举过分。不用说,您重视此事,为我做了这么多准备,本应对您表达感激之情,无奈我委实心有不服。听您的意思,仿佛料定我无法当场查出究竞,需要事前准备一番。可事实绝非如此,我从小在番奉行所长大.一心尽力做好‘同心’一职,就连说梦话都是‘抓到了,抓到了’。妻小会妨碍查案,所以我这把年纪,仍是孑然一身,苦心孤诣精进断案,落到瘦骨嶙峋,这都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只是死了一只仙鹤,要求看一眼伤口,说出案件的前因后果,讲明是自然死亡还是被杀,若是被杀,则是用何种凶器、被何人以何种方式杀害,这点小事,若都不能当场对答如流,又如何为将军大人做事?……这话由我自己说有些不妥,可我被称为江户第一、日本无双绝非虚言。因为以上种种,我才让您不用费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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