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_东野圭吾【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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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西的身体一直飞到电话亭旁边,磨损严重的鞋跟都露了出来。

  拓实这才回过神来。路上的行人全站住了,那个大学生也已不见,看来是逃走了。

  我也是开溜为好——拓实撒腿就跑。

  2

  那盒七星已空空如也,拓实从长椅上站起身。从明天起又要找工作了。这是最烦人的。

  他正低头走着,一个球滚到了脚边,是个软式棒球。他拾起来一抬头,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跑了过来。“不好意思。”

  男孩接过球,便回到他原来待的地方,哪里挂着一块“打鬼游戏”的牌子。

  拓实将手cha在口袋里,走了过去。那个男孩正在扔球,目标是拿着铁棒的红鬼的肚子,却没击中。他似乎还想扔,却被一个像是他妈妈的女子拖走了。

  拓实走到卖球人那里。一百元五个球,买联票要便宜些,但他又不想常来。

  他感受着球的手感,站到扔球的位置上。好久没握球了,他不觉间采取了扔曲线球的握法,那是他最拿手的投掷法。

  他回想起以前站在投球位时的qíng形,瞄准红鬼的肚子轻轻将球扔了过去。他觉得应该会径直命中,扔出的球却画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弧线,击中了红鬼的肩膀。

  “状态不行啊。”他自言自语着转了一下右肩,稍稍用心地扔出了第二个球。又没中,擦着红鬼的大腿偏出。

  拓实脱了上衣,他较上劲了。

  他想象对面站着接球手,对准想象中的接球手套投了第三、第四个球,可依然一个也没中,用足力气投出的第五个球更是偏出了老远。

  拓实跑到卖球人那儿又拿了五个球。这时,他才注意到有观众在看他。说是观众,其实只有一个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个子不高,瘦瘦的,挺jīnggān,黝黑的脸庞和发型让人联想到冲làng运动员,T恤衫外面罩了一件连帽短风衣。

  拓实本想说一句:“看什么看?”可看到那青年亲昵的笑容,便咽了回去。那人的眼神叫人联想起找到了主人的狗的眼神,令拓实很在意。

  他开始投球,前两球都投偏了。风衣青年扑哧一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拓实没好气地问道。

  “不好意思。并不是有什么好笑,只觉得真是一成不变。”

  “什么?”

  “投球位、投法一直是这样。肘部偏低,光用手腕在投。”

  “对不起了。这不用你管。”

  真叫人恼火!可气的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拓实投球的缺点,以前教练也没少说“拓实,肘又垂下了”云云。

  第三球又打偏了,第四球也没中。拓实觉得越投越控制不好了。

  “有些投手很怪,”风衣青年搭讪道,“对准本垒投失控,投牵制球时倒很准,大概是专心致志、肩膀放松的缘故。”

  “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也有这样的投手。”

  这人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却令拓实耿耿于怀。投本垒时失控,投牵制时准确,不错,别人也经常这么说他。

  拓实抓起最后一个球,正要做动作时,恰好与那青年四目相对。那青年没笑,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拓实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靶子便转过身,背朝红鬼站着。

  第九局后半局,两次出局,领先一分,跑垒员在一垒——拓实在脑海中描绘出棒球比赛时的qíng形,球场泥土的气息,拉拉队的呼喊声。

  他猛地一转身,对准红鬼的中心而不是一垒,将球投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红鬼挥起铁棒“嗷”地大吼一声。命中了!

  青年拍起手来。“中了,名不虚传啊!”

  总算中了一个,拓实松了口气,却不好意思再脸上显露出来。别人或许会以为是碰巧投中的呢。他走到卖球人那儿,又掏出一枚一百元硬币,接过五个球,回到投球的位置。

  这次,一开始他就用投牵制球的手法来投,先背对着红鬼,倏地转身,球便出手。控制力简直与刚才判若云泥,球一个接一个命中,红鬼吼叫连连。

  见最后一球也漂亮地命中了,拓实拿起上衣披在肩上,走到外面。

  “投得好啊。”青年搭讪道。

  “真要投的话,就那样吧,刚开始时肩膀不太适应。”

  “到底是牵制球之王啊。”

  “咦?”拓实停下脚步,看着那青年,“你怎么知道?”

  “什么?”

  “你刚才说牵制球之王,你怎么知道别人都这么叫我?”

  青年转了转眼珠,轻轻摊开双手。“也不是早知道,刚才看你投球时才想到。”

  拓实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没理由不相信他的话。自己在高中棒球社时代的事qíng,这个素昧平生的青年怎么会知道呢?

  “好吧,再见。”

  拓实挥了挥手便要走开,那青年却将什么东西送到他面前。定睛一看,是一条藏青色的领带,正是他刚才扔进垃圾筒的那条。

  “洗洗还能用,扔了怪可惜的。你过的不是穷日子吗?”

  一听“穷日子”拓实心里便来气,可另一件事更加蹊跷。“你小子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想gān吗?”

  “不能说盯上你,应该说在找你,老实说,找你可费劲了。因为线索只有花屋敷这么一条,提示再多些就好了。没办法,我只要一直等在入口处。”

  他的话叫人全然摸不着头脑。拓实想,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的事qíng我可管不着。”拓实夺过领带,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青年的声音:“你的事qíng我可全知道,宫本拓实先生。”

  3

  宫本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事qíng我全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你是什么人?”

  “时生,宫本时生。”他说罢还点了一下头。

  “宫本?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他的眼神倒确实挺认真。

  “怎么回事?”

  时生皱起眉头,搔了搔头。他的长发乱了。

  “我也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如果说实话,你肯定不会相信,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别啰啰嗦嗦的,直说不就完了?你是谁?gān吗找我?”

  “说来也是……简单说来,我们的关系类似亲戚。”

  “亲戚?别信口开河好不好?”拓实脱口而出,“我没有亲戚,沾点亲戚边的人倒是有,可从没听说有你这么一位。”

  “所以我没说是亲戚,而是类似亲戚的关系,至少是有血缘关系。”

  “血缘?”

  “嗯。”时生点了点头。

  拓实盯着时生的脸,又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他。时生显得不快,似乎在说:“这是做什么?”

  “哦,我懂了。是那个女人那边的吧?”

  “哪个女人?”

  “别装傻!估计又是带来了什么无聊的口信吧?原来那个女人果然另外生了孩子,真实逍遥快活啊。”

  “等一等,像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管是谁叫你来的,你去对她说,别来烦我了。”

  拓实再次大步离开。这次不管对方再说什么,他也不停下来。

  快要出花屋敷的时候,时生追了上来。

  “等一等,你听我说啊。”他抓住拓实的袖子。

  “你若不是那个女人那边的,我就听你说。好吧,你到底是谁?”

  时生不知该怎么回答。

  拓实见状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胸脯。“你看,答不上来了吧?行了,你给我走开。”说完,他又走了。

  可时生依然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果然是有什么口信,拓实根本不想听。他早已拿定主意:这辈子和那女人再不相gān。

  出了花屋敷,在通往浅糙的路旁有家陶瓷店。拓实在店门口站定。“好吧,你既然说我们有血缘关系,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果然,时生一脸困惑。

  “把手伸出来,两只手。”

  “这样?”时生在拓实面前伸出双手。

  “不。不是手掌,是手背向上,两只都伸出来。你要是和我同一血统,手背上应该有些特征。”

  “没听说过。”时生歪着脑袋,可还是照做了。

  “这可是很重要的。”

  拓实瞥了一眼陶瓷店门口,cao起一只最大的盘子,上面标价三千元。拓实将它搁在时生的手背上。时生脸上写满惊讶。

  “要是和我同一血统,应该不会轻易打破东西。”

  “啊,等一下……”

  “再见了。”拓实扔下这句话,见时生动弹不得,便扬长而去。

  进入浅糙寺,他向二天门走去。尽管今天并非节假日,游客依然很多。几个中年妇女正以浅糙神社为背景拍照。听到她们在用关西方言jiāo谈,拓实便觉得不舒服。因为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话的。

  “啊呀呀,长大了呀,五岁了吧?”

  拓实至今还记得与那个女人初次见面时的qíng形。那是在一个放着佛龛的和室里。有重要客人来,父母都会在那里接待。

  她穿着淡啡色的套装。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水味。

  当时自己做了、说了些什么,如今已全然忘记。两人单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每过一两年,她就会来一次。每次来都给拓实带来点心和玩具,还都是些高档品。

  渐渐地,她的来访变成了拓实的一种心理负担。首先,她的态度就令他难以忍受。每次见面,她都会极动感qíng地抚摸他的全身,身上的化妆品的气味也越来越刺鼻了。

  令拓实烦恼的另一个理由,是那个女人没来一次,父母就要吵一次架,原因不得而知。母亲对她的来访总觉得不快,而父亲总是安慰、劝解母亲。

  可是,自从拓实上了初中,她就不来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她察觉自己不受欢迎,或许是父母不让她来了。

  一直到高中入学考试前,拓实才知道她是谁。考试需要户籍副本,母亲去政府机构取回来后,对拓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直接jiāo给他们就行,你可不能打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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