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_东野圭吾【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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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美从冰箱里取出啤酒,拿在手里,摇晃着身姿笑了。“她要是听你这么说肯定开心。不过,人们也常这么说。”

  “不是姐妹,还会是什么?”

  “母女,motheranddaughter。”

  “咦?”

  “看上去三十来岁,其实两年前就四十了。这事要保密哦,在店里都说是三十四岁,还没上年纪呢。”竹美将食指贴在嘴唇上。

  “为什么要姓坂本?直接姓坂田不好吗?”

  竹美耸了耸肩。

  “说是算命的劝她改的,但多半是小说。在大阪说起坂田这样的姓氏,人们立刻就会联想到傻瓜坂田[注:大阪著名漫才师(相声演员),真名为坂田利夫],有损形象。不过,我的名片上印的是坂田竹美。一说是傻瓜坂田竹美,开演唱会什么的也受欢迎啊。”她喝了口啤酒,笑了,嘴唇上沾满了白色的泡沫。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时生和坂田清美一起出现了。他好像也是等清美取邮件时确认了姓名,才与她接触的,但并未像拓实那般硬抢,而是直截了当地请求看一下收件人姓名。

  “怎么能硬抢呢?那可是犯罪啊。”时生说道。

  “你以为这位肯老老实实给我看吗?”

  “当然不给你看,鬼鬼祟祟的。”竹美盘腿坐在地板上,嘴里喷着烟说道。拓实和时生坐在她对面。只有清美坐在坐垫上。杰西坐在架子鼓的椅子上,身体像是跟着节奏似的摇晃着。

  “为什么我们去酒吧时,不肯实话实说呢?那时就说清楚自己是竹美,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你是来找竹子的嘛。没有这个人,所以实话实说‘没有’啊。”

  “你可没说没有。你说以前在,后来不gān了,半年前不gān了。你是发现我把竹子和竹美搞错了,故意瞎说的。”

  拓实这么一分辩,一向最不饶人的竹美也无法反驳了。她与母亲对视一眼,抿嘴一笑。

  “当时不知所措呗。说起竹子什么的,没有心理准备,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啊。人的名字可要记准了。千鹤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傻瓜。”

  拓实不由得火往上撞,可听到千鹤的名字,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探出身子。“还是见过千鹤吧?”

  竹美又喷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在一个水晶烟灰缸中摁灭。这烟灰缸与整个房间很不协调。

  “三天前,她打电话到店里,问可不可以过来。我说可以啊,她马上就到了。”

  “一个人来的?”

  “是啊。”

  “她看起来怎么样?”

  “显得很累。”竹美将双手探到脑后,解开了马尾,稍呈波làng形的头发垂过肩膀很多,“久别重逢,她开心地笑着,但好像有些提不起劲来,酒也没怎么喝。”

  “谈了些什么?”

  “真像警察审问。”竹美不快地撇了撇嘴。

  “拜托你快些说,我急着呢。”

  “啊,无聊,我不说了。”

  “又怎么了?”

  拓实刚要站起身来,时生制止了他。“少安毋躁。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家!”

  “她故弄玄虚!”

  “现在只有依靠她了,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时生皱起眉头说道,随即又转向竹美她们:“请原谅他吧。他找千鹤快要疯了。”他低头行礼。

  竹美又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颇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时生的脸。

  “你跟他什么关系?”

  “关系……朋友呗。”

  “哼,千鹤可没说起过你,只说他没一个正经朋友。”

  “谁?你说谁?”拓实气急败坏地问道。

  “说你呢。”

  听到如此gān脆的回答,拓实又做不住了,但这次她控制住了自己,代以怒目而视。“说我的事了吗?”

  “她就是为说你的事才来的。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她对我们是这么说的:以前的男朋友或许会追踪到这里来,估计是来找竹美,你们就说她早不gān了,只有他容易死心。”竹美叹了口气,“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搞出一个竹子来。”

  “这种似是而非的名字叫什么不都一样?”拓实嘟囔道。竹美肯定也听见了,但未加理会。

  “这么说来,是千鹤自己想和他一刀两断了?”时生确认了一个拓实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可以这么说。”

  拓实擦了擦脸。他觉得脸上在冒油。一看手掌,果然油光闪闪。

  “她说过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吗?”他扔出这么一句。

  “什么也没做,对吧?千鹤说了,他什么也不肯做。”竹美用冷静的目光看着他。

  “要说工作方面的话,我可做了不少啊。尽管老是跳槽,那也是为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路。这跟千鹤也说过很多次了:总有一天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gān大事,赚大钱……有什么好笑的?”

  他话没说完,竹美就开始怪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千鹤说的一模一样。‘总有一天要gān大事,赚大钱——就是他的口头禅。’现在听你本人说,总觉得不太对劲。”

  只有真正的傻瓜才会说这种话——千鹤的声音在拓实耳边回响起来,在他去面试警卫那天说的。当晚千鹤就失踪了。

  “你多大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说说看。”

  “二十三。”

  “这么说,比我还大,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个哥哥倒要可靠多了。”她用烟头指了指时生,“宫本拓实,对吧?我和你素昧平生,可我觉得千鹤说得一点不错。”

  “她说了些什么?”

  竹美飞快地看了母亲一眼,又将视线移回拓实脸上。

  “说你是个孩子,没长大的孩子。我也这么认为,还觉得你是个没吃过苦的少爷。”

  “没吃过苦?”拓实呼地站了起来,这次时生根本来不及阻止。“你这话当真?”

  竹美一动不动,静静地抽着烟。“当真。你根本没吃过什么苦,是娇生惯养的少爷。”

  “你他妈的……”

  拓实刚向前跨出一步,身旁立刻出现一个黑影。不知何时杰西已来到他身边,正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听说你练过拳击,还经常自以为是地打人?”竹美说道。估计也是听千鹤说的。

  “那又怎样?”

  竹美不答,转向杰西说了起来,说的是英语,拓实听不懂。

  杰西点了点头,进了隔壁的房间,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套了一副红色手套,一眼就能看出是副玩具手套。

  “你躲得过他出的拳吗?”

  拓实冷笑道:“个子大未必出拳快。”

  “哦,那就试试吧,如果你老以练过拳击为傲的话。”

  “躲得过又当如何?”

  “嗯,我会向你道歉,不该说你是孩子。”

  “好!”拓实脱下上衣,面对杰西,两臂却依然垂着。

  杰西露出有些为难的表qíng,点了点头,摆出攻击的架势。

  “可以打了吗?”

  “嗯,随时出招吧。”拓实也摆开架势。

  杰西叹了口气,收紧了下巴,那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拓实心中顿时掠过不祥的预感。

  杰西的肌ròu动了一下。右直拳,尽可能将脸偏向一边——

  然而,什么也看不见。杰西的手套刚一动,拓实就挨了一下。意识倏地飘散无踪。

  22

  睁开眼睛,面前一张黑黑的大脸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齿熠熠生辉……拓实哇地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杰西说着什么,但他丝毫听不懂。拓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被褥上。

  哦,中了一拳。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醒了。”

  隔壁有人说话,拉门哗地拉开,时生走了进来。“感觉怎样?”

  “我晕过去了?”

  “是啊,口吐白沫,翻身倒地。真吓人。”

  “杰西还手下留qíng了呢。”竹美也进来了。

  两人在被褥旁坐下。清美好像已经回去了。

  “拳头真厉害啊。”

  拓实话音刚落,竹美便咯咯笑了起来。

  “那还用说!虽然只是打六个回合的,毕竟是少年重量级的拳击手啊。”

  “专业的?早说啊。”拓实皱着眉头,将头发往上拢去。这时,他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伸手一摸,那里鼓起一块。“嘁,起包了。”

  “光起个包算好的了,被杰西打歪鼻子的就有好几个呢。”竹美开心地说道。

  “不过,拓实,我们还得感谢她呢。她让我们今晚住在这儿,说是脑震dàng后需要静养。”时生说。

  拓实吃惊地看着竹美。竹美也盯着他,申请似乎在说:有什么意见?

  拓实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颊。“那就……谢谢了。”

  竹美耸耸肩,叼起一支香烟。杰西在她面前放了个烟灰缸。

  “后来又说了千鹤的事,竹美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拓实看着竹美。“你没问?”

  “不是我没问,是那时她还没安顿下来,说安顿好了就通知我,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估计今后也不会有了。”

  “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嗯,听时生说了。”她吐着烟说道。

  “还有一伙不三不四的人在找她。目标不是她,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这也听说了。看来身处险境,我也很担心,可我真不知道千鹤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啊。”

  拓实在被褥上盘腿而坐,双手抱胸。他也想不出寻找千鹤的方法,竹美本来是他唯一的希望。

  大家都默不作声,似乎在想同样的问题,各自陷入沉思。

  “有一件事qíng不明白。”时生开口道:“千鹤为什么要来大阪?如果只是要与拓实分手、从头开始,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东京以外的大城市不就数大阪了吗?她也只能做酒吧小姐啊。”

  “要是那样,她就该让竹美介绍工作,或者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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