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里发现了线索,这个案子应该接近尾声了。”他低低道。
顾初听了这话后一骨碌坐起来,“什么线索?”
“木偶里发现了人骨。”
“啊?”顾初打了个激灵,“木偶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木偶是空心的,木偶的头和四肢都对应着人骨的位置,身体糊着的是被碾碎的骨粉。”
顾初觉得不寒而栗,这做木偶的材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jī皮疙瘩被寒了一地,背后都在嗖嗖窜着凉风。她压下惊恐,想了想,半晌道,“难道跟那几个失踪的人有关?”
“从尸骨鉴定身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解开木偶背后的秘密还需要时间,能把尸骨做成木偶,一定是有原因的。”陆北辰冷静地说。
“那……”顾初凝眉深思,迟疑,“会不会也像青灯似的有什么习俗呢?在给你快递的那本书上说,那个叫什么秦村的以制作青灯为主,办了白事都要有人偶戏的,书上说的人偶能不能就是咱们看到的木偶呢?如果是的话,难道那个村子都是用人骨来做木偶吗?”
陆北辰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你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这背后真跟当地的民俗有关。”
“如果只是牵扯民俗的话,是不是就不关盛天伟的事了?”不是她急于打听内qíng,是事到如今好像案子并非是顺着他们的想象走的,从刚一开始的温泉碎尸到如今的青灯木偶,一切听上去都那么诡异。中国地大物博,大大小小的村庄不计其数,地域不同造成的文化风俗就不同,忌讳祭祀都有各自的规矩,这哪是一个盛天伟就左右得了的?
陆北辰低语,“如果骨头的鉴定结果牵扯到了穆青灯或眉首,那么,他还是逃不了gān系。”
顾初觉得心里堵了一下。
通完电话后已是十二点多了,平时听了他的声音总会很好入眠,但今天失了眠。脑子里全都是陆北辰的话,一时间也总是翻来覆去了。青灯介绍的资料尚多,木偶呢?书上没有秦村人偶戏的图片,一时间也不能肯定说木偶就是秦村的人偶,即使是,那木偶嘴里念叨着的童谣呢?提起“头啖汤”大多就会想起广东,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秦村与广东隔了好几个省市,这么分析下来,童谣又不像是秦村的产物。
顾初想得脑仁都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将手机放回chuáng头柜,目光不经意扫到上面的名片,拿起。顾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消失的男人,他要她两日后打给他,她要打吗?这人奇怪得很,到现在她都想不透他怎么就在图书馆里不见了。
叹了口气,倍感心烦,将名片扔回chuáng头柜,被子一拉,睡觉。
……
陆北辰冲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是鱼姜。
“木偶里能确定是藏了三个人的骨头。”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检验出三组DNA。”
“庞城和沈qiáng?”陆北辰问话的时候已进更衣间,扯了浴巾,拿了gān净的衣裤出来。
“是。”鱼姜对他的准确判断已是见怪不怪了,“经对比,木偶里其中两组DNA与庞城和沈qiáng都吻合,只是第三组对比起来比较麻烦。”
“这么说,第三个死者应该就是穆青灯了。”陆北辰十分肯定自己的推理。
清理骨头的工作也是择清分析的过程,世上没有相同一片的叶子,人的骨质也有不同。他主攻人类学,多年与尸骨打jiāo道,骨头的异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清理木偶时已经敢肯定其中的碎骨不属于同一人的,在加上之前温泉的碎尸,他很快就有了死者与尸骨的联系。
凶手将两人的尸体拼凑成一具尸体抛弃在温泉中,其中,沈qiáng的头盖骨不见了,拼凑成的是庞城的头盖骨,而庞城,只有一片头盖骨。再想到木偶中的碎骨,有完整的头骨、完整的四肢,还有通体的骨粉。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便得出个大胆的推测,沈qiáng尸骨上丢失的头盖骨就是被人切片打薄做成了木偶的头颅,从骸骨上看,沈qiáng除了头盖骨丢失了其他部位都齐全,那么,木偶四肢里面藏着的骸骨极大可能是庞城的。
除了尸骨还有尸ròu,经检验和比对,碎尸块属于沈qiáng的,被人切得零碎,但还好一些数据尚存。尸块是潘安亲手fèng合,包括那些严重破损的内脏。关于碎尸有一处信息是秘密通报给上级的,那就是,死者破损的内脏中,缺了心脏。
后来他带着语境又去温泉池搜查了许久,就是独独找不见心脏。
一整颗心脏没了,哪去了?凶手拿它做什么?
现在想想那个木偶,似乎找到了答案。
沈qiáng和庞城的DNA很快对比,如果说第三个人难以查出身份,那么难度系数最大的自然要落在穆青灯身上,眉首虽难但不至于难得过语境鱼姜他们,穆青灯没有可对比的数据,所以,他怀疑第三人就是她。
鱼姜闻言,道,“如果依从排除法,那么最后一组DNA应该是穆青灯,但没有穆青灯的对比数据,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穆青灯。”
人活着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身份证,人死了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DNA。
“我马上过去。”陆北辰掐断通话,简单择了件白衬衫、西裤,又从沙发上抄起羊呢外套和米色围巾出了门。
……
两日后,顾初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面见了顾肆。
这一日上海没下雨,日光尚好,风过清凉,沁着初冬的气息。正是十二月初,商家们开始着手于圣诞节的活动了,午后的温度微微高了些,各个店铺、大小商场的促销人员也都跑上了街,头戴圣诞帽发送传单。新世界门口立起了三四层楼高的圣诞树,装扮得五彩缤纷。
隔着奶白色窗棱,她远远地看着这街上的圣诞热闹,好像,今年的热闹也传染给了她,也许是因为今年有了陆北辰。她曾度过一次完美的圣诞节,下雪的圣诞节,是在芬兰。那一年她指着地图跟父亲说,北欧的圣诞节最好。父亲问她为什么,她说,那里会下很厚很厚的雪。
她对雪没有太多概念,就像是若常年置身沙漠之中想象不出森林的浩瀚一样。琼州没雪,上海也罕见雪,她知道的所有有关白雪皑皑的景象全都是来自他人之口。而那一年,父母带她到北欧度了假,最冷的季节她却不觉得冷,北欧国与国临近,几个城市走下来全是白雪入眼,路过芬兰就正好是圣诞节了,他们入住在父亲的朋友家中,跟着当地人来了场地地道道的热闹。
咖啡馆里并不空,大多是谈事qíng的,声音不大,又被店内慵懒的爵士乐给压下。店老板许是一个怕冷的人,暖风一直开着,店内的咖啡香就四溢乱窜,呼吸,竟让人似乎能从这繁忙都市里找到歇息的理由。她点了一大杯摩卡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身上浅米色宽松的套头毛衣,头发简单束起,毛衣之下配了条白色的小脚裤,露出一小截jīng致的脚踝骨,穿了双灰色小跟鞋,身旁的椅子上搭了件同米色系的外套,这些颜色堆积于她身周,她看上去愈发gān净素雅。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对上了顾肆含笑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刚刚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顾肆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你发呆的时候。”他今天穿得也是悠闲,浅色系的一身倒像个邻家大哥,顾初看着他,怎么都无法把他跟鬼联系在一起。
店员端了杯美式咖啡过来,放在桌上,他礼貌地道了谢。
顾初盯着他瞧,没开口说话。今天是她打给他的,拨打电话之前她是求天求地,只希望神灵保佑对方的手机号千万别是空号,一旦真是空号那她在图书馆可真就遇见鬼了。不过还好,对方接了,并按照她的时间约在了这家咖啡馆见面。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肆一脸的好奇,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初不移目光,说,“在图书馆那天你哪去了?”
顾肆没明白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我和管理员老师找了你半天,都没见你人影。”
“哦。”顾肆笑了,“我走了啊。”
“你走了?”顾初皱眉,“你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肆含笑解释,“那天帮你放完书就来了个紧急电话,当时你在影印处装帧书稿,我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就出去接电话了,等我再回来五层已经锁门了。”
顾初这才恍悟,她的确是因为第一次装帧稿子有点松又去补了一次,补完之后见管理员回来了就赶忙结账去了。原来是场误会,虚惊一场。
见状,顾肆唇角的笑容扩大,“没跟你打招呼就走实在抱歉。”
顾初摆手,示意不打紧。
见面无非就是关于他上次说的民俗专家的事,顾肆也没làng费时间,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关于中国已消失的风俗民qíng》,书很旧了,看出版时间竟是二十多年前,内页的纸张都翻了huáng,轻轻一碰都近乎能破损似的。
“那位专家说这本书里有介绍秦村的,虽不是很多,但他敢肯定有关秦村的习俗只此一本。”顾肆又叮嘱了句,“这是孤本,你看得时候要注意一些,那个专家虽然学识挺渊博,但脾气古怪,要不是因为关系好,他绝对不把书外借。”
顾初连连道谢,将书小心翼翼装于包中。
“你是对民俗感兴趣还是其他什么用途?”顾肆好奇地问。
顾初笑了笑,“只是感兴趣,嗯……要写关于乡村风俗的论文。”
“你不是A大的学生吗?怎么会写关于风俗的论文?”
顾初想起他曾经看过她的借书证,想了想,道,“是我辅修的专业。”
顾肆了然,点点头。
“对了,你上次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们A大的?”至今,她想起他那天说那番话时的神qíng就觉得yīn惨惨的。
顾肆喝了一口咖啡,思量了许久后道,“算是吧。”
“如果是A大的学生,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认识,又或者我可以找校领导帮忙。”顾初觉得他帮了她的忙,要礼尚往来才行。
岂料顾肆笑着摇头,“不,我要等的人谁都找不到。”
这话令顾初倍感不解,还要问清楚时便听他电话响了,他说了句抱歉后拿起电话起身。他出了咖啡馆,站在门口接听电话,从她的角度看得清楚,他接电话时的神qíng规矩多了,不像刚才笑呵呵的,眉宇间似有尊重。估摸五六分钟的时间他回来了,坐下后,面带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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