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事。”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借着鹅huáng色的光线注视着她的眼。
不是疑问句,十分肯定的肯定句。
“没有。”她说了这话,然后暗自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光亮燃了陆北辰的眼眸,深邃睿智,他始终在看着她,然后抬手,抚了她的脸颊。染着酒气,她似乎也被这醉人的气息感染,微醺,堵在心里的话就忍不住冒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陆北辰微微含笑,竟十分配合地向她报告了行踪。
“那……”她迟疑。
早上就回了上海,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到家?是因为,林嘉悦吗?
陆北辰抬手捋了她的长发,沉吟片刻,说,“今早我直接去了实验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梢有几许凝重。
从这个角度看着他,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倒不是他在说谎,反而从他半yīn不明的凝重看出有什么不妥,便问,“是有了棘手的事?”
但陆北辰没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顾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东西。良久后他才开口,这一次,目光是聚在了她脸上,“只是处理了一些事qíng而已,今天是林嘉悦父亲的生日,所以晚上跟林家人在一起吃饭。”
“我知道。”顾初脱口而出,说完后悔。
陆北辰没笑,也没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就知道,这句话一脱口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他的确是没醉,否则思维不会还这么缜密。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轻叹又止于唇边,敛眼,“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好。”
她只是想要用看似不在乎的态度来告诉他,其实真的没什么关系。可她始终不看他的眼,她没看他,却也知道他始终在注视着自己。半晌后,她的下巴被他轻轻捏起,他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唇瓣,低柔地问,“如果,我娶了林嘉悦,你是不是也这么风轻云淡?”
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很快地,裂开了口子,鲜血咕咕地从这道口子里流了出来。她看着他的眼,在幽暗的光线下异常凝重和认真。她又回归了蜗牛状态,将身子缩进了软软的壳里。
其实,她从来都不会处理感qíng的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唯独那么一次的绝决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陆北辰压着她嘴唇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回答我。”
顾初觉得唇很烫,是他手指的温度灼烧了她,喃喃,“你们……”那句“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惶惶的,起身,才稍稍喘过气来。
他也坐起,盯着她,眼神沉重了不少。
然后,他凑近了她,刚要吻上她的唇,在旁的手机震动了。顾初忙侧身到了一边,他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腾出单手接了电话。
她yù挣扎。
他却攥得愈发用力。
手机那边隐约是男人的声音,略沧桑,她听不清是什么内容,挣扎间就听陆北辰回了句,qíng绪毫无波动,“林伯伯,我想你们都很清楚我的决定。”
顾初一怔。
那边还在说话。
陆北辰就在平静地听,脸上一丝表qíng都没有。直觉告诉顾初,他口中的“林伯伯”就是林嘉悦的父亲。他决定什么了?是决定要娶林嘉悦了?是的,这次又何止是个生日宴呢?他一早赶回上海,风尘仆仆,再陪着未婚妻选购礼物,不就是为了商谈结婚的事吗?
既然这样,还假惺惺地问她那句话做什么?
顾初用了力,可陆北辰的力气更大。
她近乎低吼,“你弄疼我了!”
这只是下意识地反应,可陆北辰注意到了自己拉着的正是她受了伤的胳膊,便松了手,她借机起身,回了卧室。陆北辰没有马上追上楼,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拐了个弯匿藏在了楼梯间,良久后待对方说完后,他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话毕,掐断了通话。
*
窗帘遮得愈发严实。
顾初侧躺在*上,蜷缩着身子,房间里暗得看不清脸的光线恰好能遮住她的泪水。
始终是默默地流,然后,洇在了枕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她没动,身子朝着阳台的方向,窗子没关,有夜风窜了进来,将窗帘微微扬起。月光就瞬间蔓延了进来,男人的影子落在了墙壁上。她赶忙闭了眼,压下心头的悲怆。
陆北辰就贴着她躺了下来,健硕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她还是没动,只当自己是个死人罢了。他支起了半个身子,从她身后圈了过来,低低地问,“胳膊还疼吗?”
她想回一句我睡了,别打扰我,可这句话堵在喉咙里,甚至阻碍了气管的功能。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伸手来扳她的脸颊,手指却触到了被泪水浸湿的发。
修长的手指微微停滞了下,然后轻触她的眼。
长长的睫毛,还有一点濡湿。
他是名法医,手指也自然有异于常人的敏感。
收回了手指,陆北辰并没有qiáng迫她转过来面对着他,而是收紧了手臂,脸颊轻轻贴在了她的耳鬓,说,“为了你这颗眼泪,做什么都值了。”
她的身子在他怀里一滞。
他躺了下来,将她彻底揽在了怀里,低语间能够察觉倦怠,“顾初,给我点时间。”
幽暗中,顾初缓缓睁眼,低头,他放置她小腹的大手与她的十指相扣。
*
翌日,从顾初一睁眼到做好早餐,陆北辰就始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门是虚掩着的,隐约听见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手机不响的时候,桌上的座机就又在不停歇。
整个早上他都在处理电话,听语气,像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qíng。
顾初想到了昨晚他的话,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又琢磨不透,便愈发地惴惴不安。三明治刚做好时,她的手机也响了,看着手机屏上闪动的名字,压力就来临了。
是岑芸,在问她们什么时候从上海回琼州。
这种催促的电话近乎每天一通,顾初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是了解姨妈的脾气,有可能分分钟杀到上海。顾思在厨房帮忙,切了一切餐前水果,顾初挂了通话后,神qíng恍惚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顾思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关切地问。
顾初帮着洗了几样水果,统统放在了料理盘中,说,“姨妈打电话过来催了。”将葡萄粒逐一摘好,又拿了两只柳橙,补了句,“葡萄籽记得剔除,多切两只柳橙,陆教授爱吃。”
顾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但还是照做,紫的葡萄粒一分两半,多汁的橙细细地去了皮,与切成扇形的猕猴桃搭配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白骨瓷碟盘中,再缀上了一朵奶白色的小雕花,说,“你连他爱吃什么都这么清楚,舍得走吗?”
顾初洗了手,“萧雪的案子结束了,你也安全了,所以早晚是要走的。”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顾思好奇地问。
顾初沉默,始终没说话。
“辰哥哥今天看上去很忙。”
“嗯。”顾初将水果刀放好,“所以我才更加觉得自己压根帮不上忙,姨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早餐丰盛,卖相却不是很好,这也难怪,主厨是顾思。陆北辰近乎是皱着眉头吃完的盘中餐,最后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你的厨艺只体现在三明治上。”
顾思吐了吐舌头,“整个一桌子的早餐,就只有三明治不是我做的。”
陆北辰看向顾初,抿唇笑了笑,拿了湿毛巾,优雅地擦了下手,又看向顾思,“也该带你们出去好好玩一下了,说吧,想去哪玩?”
☆、162拐进错误的光年
“你全程奉陪?”顾思瞪大了双眼。
“免费司机。”
“天哪我没听错吧?鼎鼎大名的陆教授来做我们的司机?”顾思十分夸张地欢呼。
顾初在旁无奈地翻了下白眼,轻叹了句,“你的话已经引得她细胞膜发生了电位变化。”
“什么意思啊?”顾思好奇都问。
陆北辰轻轻挑唇,“是说你太兴奋了。”
“跟学医的在一起真可怕。”顾思摇摇头,起身,指了指满是丰盛的水果盘,说,“这些水果都是我姐jīng心为你挑选的啊,切盘摆盘可是我的功底,所以呢为了不辜负我姐不辜负我,请陆教授您一定要好好享用。”
然后溜溜达达窜出了餐厅,临到门口前给顾初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提回琼州的事。
餐厅没了顾思的咋呼安静了不少。
顾初将水果分了小碟,jīng致的叉子搁置旁边,低眉垂目,递给了他,“吃点水果吧。”
陆北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叉子叉了盘中柳橙入口,顾初在他对面,抬眼打量,又低头,绞动手指。
“说吧,什么事。”
顾初抬眼看他,多少愕然。
“我的视力还算不错。”陆北辰说了句,又用叉子轻敲了盘壁,“今天的柳橙很甜,很好吃,是你亲自选的?”
顾初点头。
陆北辰含笑,看她的眼神揉了几许温柔,等着她开口。
心里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个遍,隔了几秒,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回琼州了。”
陆北辰手里还拿着叉子,那叉子尖有一瞬是微微颤了下,但很快地,尖细的顶端就陷入了丰汁的橙ròu,有汁沿着橙ròu的纹理滑了下来,像泪。
“萧雪的案子已经结了,想家的话,你可以回去住几天。”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顾初舔舔唇,“我的意思是,辞掉助理的工作。”
“你的合同是20年。”陆北辰抬眼看她,眼神平静。
“其实你也清楚这是一份不合理的合同。”
陆北辰松了手里的叉子,靠在了椅子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合理?提出来,我满足你。”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顾初想起昨晚他的那句话,心总是不安。
陆北辰的眉梢悄然染了冷,但语气还是平静,“我放你假,随便你去哪玩几天,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收拾gān净了再回来。”
“我想解约。”顾初知道,他在压着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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