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_桐华【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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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仍然是彤鱼氏凄厉的哭叫声,“挥儿不会有事,挥儿不会有事……”

  这样的话语多么熟悉——一千多年前,母亲绝望地抓着他的手,像是在哀求他,求他告诉她“云泽不会有事。”

  他多么想告诉母亲“云泽没有事”,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跪在母亲面前,重重地磕头,用力地磕头。

  母亲的身子如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地滑倒,瘫坐到地上。

  他把云泽最后残留的一截头骨放在了母亲面前。

  母亲捧起头骨,把头骨搂在怀里,不哭也不动。只是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嘴唇一翕一合,听仔细了,母亲竟然哼唱着摇篮曲,“小兔子跳,小马儿跑,娘的小宝不疼……”

  他记得云泽幼时十分怕疼,不管是磕了还是碰了都要哇哇大哭,母亲总是抱着他,轻声哼唱着这首摇篮曲,可是那么怕疼的云泽却被活活烧死了。

  青阳眼神越来越冷,唇角越抿越硬。

  轩辕族全军覆没,一个王子战死的消息传到高辛,整个高辛的朝堂都乱了。

  有的官员主张立即派兵支援轩辕族,否则神农打败了轩辕的话,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高辛;有的官员反对,说轩辕只是吃了一次败战,高辛应该再观望观望;还有的官员建议应该给神农送去美女重礼,向神农示好,最好能和神农联姻。

  阿珩正在城外教导妇女纺纱,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回五神山。

  不敢去打扰百官朝会,只能在外面守候。

  三身、季厘两个王子主张帮轩辕,共同抵御神农;宴龙、中容、黑齿等十几个王子主张不帮,各抒已见,吵得不可开jiāo。

  俊帝让他们都安静,问少昊,“你怎么看?”

  宴龙和中容都冷笑,少昊是轩辕的女婿,答案还用问?

  少昊简单地回答:“儿臣的想法是按兵不动。”

  俊帝道:“那就这样了,我也累了,散朝吧!”

  听到少昊反对出兵,半夏拿眼睛偷瞅阿珩,阿珩没任何反应,依旧是安静地站着僻静处。

  少昊和季厘一起走出大殿,走着走着却停住了步子,让季厘先离开。

  他穿过重重廊柱,走到阿珩面前,主动牵起阿珩的手,“让我们走走再回宫。”

  半夏和侍女们知趣地落在了后面。

  少昊问:“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嗯。”

  “生气了吗?”

  阿珩说:“本来我听到什么全军覆没,很害怕,一路跑了过来,可听到你说的话后反倒心安了。你肯定是认为轩辕没有伤到元气,才如此笃定地不出兵,若轩辕真形势危急,你早急了。”

  少昊轻声笑,笑声dàng漾在风中,透着愉悦,“这仗只怕一时半会打不下去,高辛的确不必着急。”

  少昊说到这里就不再说,看着阿珩,好似有意在考她。

  阿珩不甘示弱,仔细想了一会说:“榆罔本身并不想打仗,派祝融出战只是无奈之举。祝融也不是真想打,只是为了争取军心和拉拢诸候,现在他已经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杀了轩辕族的一个王子,可谓功劳十分大,再打下去,就要深入轩辕腹地,将是苦战。祝融绝不想消耗自己的兵力,所以他肯定不会带兵深入,若有官员鼓动着继续作战,祝融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站在榆罔一边。”

  少昊点头,“不愧是青阳的妹妹,进步很快,要不了多久,你已经可以上战场领兵作战了。”

  阿珩对少昊作揖:“那是因为我有名师,你每日里都和我谈论这些事qíng,只要不是块朽木,总该进步,不过……”

  “不过什么?”

  “我和三哥很少接触,几乎没什么印象,说实话。听到他死的消息,吃惊多于难过,可他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女子生的孩子。我父王只怕现在很伤心,祝融不会再打轩辕,我父王却不见得会放过他。”

  少昊说道:“我父王才qíng品貌都是顶尖,就是耳根子软,一点风chuī糙动就要提防我们这些儿子。可若我们哪一个真被杀了,他肯定立即发兵,不惜一切也要为我们报仇。但是你父王不同,他只会一时伤心,伤心过后又是一切以大局为重。”

  阿珩听到少昊的话,心里发寒。

  少昊想起青阳,眼中隐有担扰,“阿珩,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

  “知道一点,论排行应该是二哥,不过他死得早,所以大家都不提。”

  “你知道他怎么死得吗?”

  “四哥和我说病死的,因为怕母亲伤心,我从来不敢问,说起来,我连这个哥哥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

  阿珩神色黯然,“说是神族寿命长,可我的九个哥哥,只剩下七个了。我们总觉得自己命长,事事都不在乎,反正有的是时间。其实,很多东西的逝去就一刹那,漫长的生命只是让痛苦变得无限长。”

  少昊瞟了她一眼,问道:“我酿造的雌雄酒都好了,要不要尝试一下双酒同喝的滋味?”

  “好!”

  族人全军覆没,一个哥哥阵亡,阿珩心里的压抑的确只有大醉一场才能化解。

  少昊对天空发出一声清啸,他的坐骑玄鸟落下,少昊牵着阿珩的手跃到玄鸟背上,后面跟着的侍女侍卫都急了,追着他们跑:“殿下,王子妃,你们去哪里?”

  阿珩对少昊厌烦地皱了皱眉头,脸一转却是笑容满面,依在少昊怀里,对着他们娇声说:“我们夫妻要去做夫妻事,你们也要跟着来看吗?”

  轩辕的侍女们还好,高辛的侍卫、侍女全都惊骇地停住步子,不敢相信堂堂王子妃竟然口出yín乱之语。

  阿珩冲少昊眨眨眼睛,少昊摇头大笑,驾驭着玄鸟迅速飞走了。

  一切都如少昊和阿珩的分析,榆罔在大肆犒劳封赏了祝融之后,对乘胜追击的建议并不热衷。祝融又借口士兵水土不服,出现腹泻,拒绝再深入轩辕腹地。

  轩辕国内,huáng帝封赏了妖族的应龙,赞许他为轩辕保存了珍贵的人族兵力。

  面对huáng帝的厚爱,应龙地遍遍叩谢。

  等应龙和其他官员告退后,殿堂内只剩下huáng帝和青阳时,huáng帝对青阳说:“这次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我不但会错杀一个难得的大将,还会伤到妖族的心。没有粮糙,没有兵器,甚至没有土地都可以想办法,但失去民心却没有办法挽回。你也要记住,这世上最珍贵的是民心,万万不可失去民心。”

  青阳恭敬地说:“儿臣谨记父王的教诲。”

  huáng帝问:“祝融的事qíng,你怎么看?”

  青阳道:“祝融杀了三弟,自然不能轻饶,我愿领军去讨伐他,必提他的头颅来见父王。”

  huáng帝摇头,“祝融不能杀!祝融的母亲、祖母都出身尊贵,在神农国中势力根深蒂固,如果我们杀了祝融,就等于bī这几大部族和我们死战。神农的人口是我们的三倍,我们再骁勇,也抵挡不住一个要和我们决一死战的神农国。”

  青阳思索了一会,道:“儿臣愚钝,没明白父王的意思,还请父王明示。”

  huáng帝说:“我们最好的做法不是杀了祝融,而是让祝融归顺我们,把他的势力收归到我们旗下。”

  “怎么可能?祝融是血脉纯正的神农族!”

  huáng帝眉毛一扬,视线锐利,质问道:“怎么不可能?当年神农的先祖不就是盘古的下属吗?”

  青阳忙道:“父王说得有道理。祝融贪yù重,自认为神力是神农族最高,不甘心屈居无能的榆罔之下,只要许以重利,他必定动心。”

  huáng帝点点头,“不过他是头野狗,先要用锤头把他的锐气砸去,令他畏惧,再用肥美的兔子诱他入圈,慢慢把他驯化成家狗。”

  “儿子明白了。”

  “这件事qíng就jiāo给你去办,我知道神农国内有你的探子,让他们说说话。让榆罔和所有官员都知道祝融迟早要反,等祝融意识到整个朝堂都认为他要反对时,那他不反也得反了。”

  青阳跪下磕头,“是。”huáng帝既是在安排任务,也是在告诉他,你做什么我都知道。

  huáng帝低头翻看文书,“你下去吧。”

  青阳站了起来,“三弟刚过世,昌意的婚事是否要推后?”

  huáng帝想了想,道:“不用了,又不是长辈过世,没什么服丧的规矩。何况昌意的婚事是明年chūn天,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如期举行吧!轩辕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昌意娶了若水未来的妇族长,将来征召若水族上战场也会容易很多。”

  huáng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思有些怔怔,一会后又说:“婚事虽然有你娘cao办,但你娘这些年jīng神不济,你多帮着点。一定要盛大隆重,把四方的宾客都请到,让若水族明白,我们非常尊重他们。若水族骁勇善战,却心思单纯,我们越尊重他们,他们才会对我们越忠心。”

  青阳年少时,huáng帝还没有建立轩辕国,嫘祖也不是王后。没有什么母后的称谓,huáng帝不知不觉中用了旧日称呼,殷殷叮嘱,青阳忽然间听到,几分心酸。低着头,真心实意地一一答应,等huáng帝全部吩咐完后,青阳告退。

  朱萸看到青阳出来,快步迎上去。

  朱萸跟在青阳身后一边走路,一边说:“应龙这混蛋太不像话了,今日我碰到他,给他打招呼。道贺他高升,他一脸冷冰冰,一点不领qíng,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殿下,他早死了!”

  青阳盯了朱萸一眼,讥讽道:“你跟在我身边已经一千多年,修炼成人形也好几百年了,怎么还像块没心没肺的木头?”

  朱萸满脸不服,不敢反驳,心里却嘟囔,我本来就是块没心没肺的木头啊!

  青阳耐着xing子解释,“我救他是因为他的品德和智谋,想给他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如果他过来亲近我们,反倒是辜负了我,也让我后悔救了他。”

  “什么意思?”朱萸还是不解。

  青阳几乎无奈,一脸寒气地说:“他若和我走得太近,父王在用他时,势必会有顾虑,那不就是辜负了我救他的心意?”

  “哦!原来这样啊,看来我错怪了他!我就说嘛,我们妖族可是最懂知恩图报的。”

  青阳看着这块木头,无奈地摇摇头,边走边吩咐:“若水族崇拜若木,但若木离了若水就很难活,你想办法把若木在轩辕山养活,等昌意迎娶浊山昌仆时,我要若木花夹道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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