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见过了素芷，年资虽小，医德医术却无可挑剔，若我还在人世，也愿意唤她一声兄嫂。而你，兄长视你如亲生妹妹，你是代替我位置的人，他已经失去了我一次，不可以再失去你，绝不可以。”
摇夏摇摇头：
“你并不觉得我重要，你也从不了解我的师兄、你的兄长。你若真的如此惦念他，不会选择用所有零散的修为完成你的复仇大业，而放弃转生；不会选择让我亲手杀了雀羽，再劝我回上清天。你只是利用了所有你能接触到的人，用你所有的力气，去报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仇。”
摇夏的话，青鸾只听进去了一半，她自顾自的呢喃：
“转生......我是救了他们的人，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只是为了和我毫不相干的他们。可他们怨我、恨我、欺我、杀我，你若是被生生炼化过，残存一息后的第一件事，也绝不会是饮下孟婆汤，期盼转生。”
“他一直在找你。焰麟，他一直在找你。六界，每一年。”
青鸾的气息越来越弱，那缕幽魂闪烁不停，听了摇夏的话后便颤动得更加剧烈。与即将消散的情形不同，青鸾的声音却依旧很平静：
“摇夏，我不恨天界，也不恨人界。那些人命，本来就是他们欠我的。生性本恶的人少一些，天下就会清明一些，不是吗？”
“你错了，你以为的那个清平山川，是个没有污浊之气，没有罪恶混乱的愿景。也许你不愿意相信，但是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罪恶的天下，终究会成为你的噩梦。”
“这话说得好轻巧，就像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对街角的乞丐念叨自己的丝绢竟然抽了线，让人好生羡慕。好了，我撑得够久了，该走了。”
摇夏沉吟片刻，看着快要消散的青鸾元神，只觉悲悯，再无其他：
“我在凡间历劫的时候，有名叫莺歌的女子总爱隔三差五的找我麻烦，让我几度快要崩溃。可在我身陷困境，被官兵追捕之时，竟是她替我支走了追兵，救了我一命。人性本就复杂，我从来不愿多加思虑，能自修者，唯不以小人之心度人，不以圣人之行度己而已。”
“造化弄人啊……”
青鸾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嘲笑，元神渐渐消散，几缕青烟缓缓盘绕，于无声处飞入青天。
几万年了，这缕魂，终究还是散了。
☆、人界，我不救了
摇夏的元神在雀华殿中坐了很久，她想了无数让青鸾转生的方法，可惜她什么都没留下，哪怕是一丝祈求活着的执念。
摇夏知道，自己不像素芷，没有悬壶济世的仁心，若她也活在万年之前，也许也会和焰麟一样杀尽人界。可润玉，他什么都没做错，青鸾将他牵扯进局中，也只是因为雀羽罢了，若人界真的生灵涂炭，他又会面临怎样的难关呢？
璇玑宫中，润玉正坐在床边小憩，突然感受到一股灵力靠近，他知道是摇夏终于舍得元神归体了。他不动声色，假装熟睡，隔了不久，摇夏便主动坐了起来，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哭过的样子。
润玉装作被摇夏吵醒，下意识地拉过她的手探了探灵识，又掀开她额前被压乱的发丝:
“终于舍得回来了，仗着修为高便肆无忌惮的透支自己，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改掉？”
润玉嘴角带笑，声音却充满担心和些许责怪。摇夏无可辩驳，只讪讪地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润玉扶着摇夏坐起，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碗，盛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我让岐黄仙开了补气血的药，你先喝一些，过一会儿我便让他来给你细细诊一诊，这样我才放心。”
他将药递到摇夏嘴边，却被摇夏径直接过勺子和药碗，自己喝了起来。润玉也不恼，只是收回双手，看着她喝药，等她快喝完了，才终于问出他好奇的事:
“你方才元神出体，去了哪里？”
摇夏把最后一点儿药仰头灌下，又慢慢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抱着药碗，恨不得把脸埋进去。润玉没等到回应，明白不该再追问。他将已经喝空的药碗强行拿走，放在一边：
“好了，我不问了。可你要答应我，不许再折腾自己。”
说完便起身要走，摇夏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
“陛下，锦觅和长芳主已经到云霄殿了，还有旭凤——”
邝露推门而入，及时回答了摇夏的疑惑。
润玉点点头，转身对摇夏说：
“有事要忙，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与邝露一起走出了璇玑宫。
别走啊，再陪我一会儿，刚才发生了一件让我心痛、更让我恐惧的事，我虽然不能让你知道，可还是想让你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别走，求你别走。
摇夏捏着锦被，几乎要把被面上的绣花捏碎，硬生生的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在天界的她从来不是爱撒娇的性格，拒人于千里之外和毫不在意她倒是装得无比擅长，只是方才经历了太多，她是真的有些累，有些动摇了。
“仙上，岐黄仙来了。”
摇夏的眼泪立刻被堵了回去，她向仙侍点点头，不多时便看到岐黄仙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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